吴青峰《太空人》：鲜明的个性和对乐坛的可能性意义

我不太想通过文本和编曲的细枝末节，去揣测吴青峰在首张专辑《太空人》中想隐晦表达的意义。在这张探讨人与人之间“理解赤字”的专辑前，这种揣测本来就显得苍白和私人化。

就像在《太空人》的先听会上，能明显看出，吴青峰对于大家天马行空“代入式”的听后感，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问号脸。也像是在某音乐平台专辑留言区，大家所问的“你那句XX的歌词是想表达XX吗？”，往往都被吴青峰说“不是”“不觉得”来回答。

隐喻有时候去感受就好，不需要去明说，更不需要去向创作人佐证。但我愿意去试着探讨一下这张专辑以及吴青峰这个创作人，对于乐坛意味着什么，以及会否能产生某些层面的风向性。

有一位我很喜欢的音乐人说过一句话，让我深以为然：做单曲可以像是玩游戏，你可以变着花样来，但做专辑是严肃的，必须有一个强烈的表达欲和态度。

《太空人》的特别是，它兼顾了音乐上试验性的“玩”，和表达态度上的明确，从至少三个方面体现出了吴青峰的个性鲜明。

一是强烈的态度更加凸显。《太空人》无疑是一张具有强烈表达欲和丰富信息量的专辑。它毕竟是创作人对人际情感、娱乐生态、社会现象十多年观察积累的结果，最终用人际交往中“理解的错位”来穿针引线。

专辑中，明显的表达像是《巴别塔庆典》：“他们却连互相面对面/都已无法稍微理解”；如《太空》：“以为你说一起/原来你说的/是遗弃”；更不用说《伤风》《水仙花之死》… …吴青峰十多年想说的话通过一张专辑来体现，无疑是足量和适度的。

二是流行音乐塑造模式的改变。吴青峰在这张专辑中所体现出来的写作模式，就是大线条的旋律已经不再当做主要追求的方向。或者说，大线条的东西，被有点“怪”的编曲给肢解了，然后再按照个人的音乐气质，被编排成另种层面上“美的”样子，洗刷掉了过去流行音乐“大而全”的审美追求。

比如《太空人》，它可以被编成一首《小情歌》的2.0版本，但是开头的Intro却打破了从前流行作品工工整整、结构对称整齐的范式，歌曲的听觉重力是倾斜的。这种编排在这张专辑还有很多，像是初听上去似乎都没有什么结构的《译梦机》和《Outsider》，让人难以意料。

而吴青峰是一个不仅对自己作品有主导，也对别人产出有所影响的音乐人。比如集中展示蔡依林表达方式转向的《怪美的》，就是用奇特的编曲，把大的旋律线条给切割重组，成为了某种程度上不那么“大众化”的流行音乐。这首歌的呈现方式，其实与这张《太空人》的作品一脉相承，比如《巴别塔庆典》就很像《怪美的》的进一步探讨。

三是音乐气质上的华丽。我一直觉得，吴青峰是一个音乐中有华丽底色的音乐人，从他的两首“第一”都能看出来：团体形态的《小情歌》尽管听上去简单，但也是有一种乐句上的精致优雅。个体形态的《Everybody Woohoo》更有爵士交织电子的乐韵飞扬。

到了私人的音乐时间，吴青峰既追寻一种音乐场面上的华丽和丰富，“电子、迷幻、剧场、世界音乐、摇滚、民谣、后摇、前卫、古典乐、打击乐、游戏音乐、甚至R&B与Hip-hop的节奏”（quote专辑文案）。同时又追寻具体音色的华丽，像是《巴别塔庆典》的军鼓，《失忆镇》的笛，《回音收集员》的琶音，甚至《太空人》的钢琴，《水仙花之死》的bass，不一而足。

这种华丽感吴青峰是一种有意无意的创作惯性和气质，无法刻意隐去。因为他的声音本身就是如此。在熟悉唱腔的《巴别塔庆典》《太空人》《水仙花之死》，我们听得到熟悉的鼻音和真假音转换的华丽。但在许多歌中，有吴青峰打破曾经专辑中声音模式的个性展现，最明显如《失忆镇》，为了展现的有些病态的场景，他用“答答答”的音效营造出psycho的味道。

这种声音的放纵，多在他此前的演唱会中有所体现，比如live版本的《小星星》《暂时失控》。但相比起来，《失忆镇》无疑更进好几步。

我认为，上述三点是solo专辑赋予吴青峰的自由空间，它让吴青峰把音乐的实验游戏与强烈的表达欲结合起来，成为了今年一张音乐个性十分强烈的作品。

当然，这也是我认为华语音乐创作环境改善而形成的空间。除了曲风的迭代外，华语音乐近10年甚至近20年最大的转变是，做音乐的出发点从“我要你觉得”，变成了“我要我觉得”。换句话说，近些年的音乐产出从曾经的市场（受众）导向，彻底变成了创作人导向。

曾经，这种导向几乎只是那些乐坛“得道高人”的“任性”特权，比如王菲《浮躁》、林忆莲《盖亚》、张惠妹《阿密特》，但随着互联网对于音乐产业的肢解，越来越多曾被商业模式禁锢的灵魂被释放出来，比如蔡依林《怪美的》，孙燕姿《跳舞的梵谷》。

而吴青峰是经历过这个时间跨度的创作人。他的这张《太空人》的更多意义在于，给后面发专辑的人，不管是大众还是小众歌手，可以更加大步地“做自己”真正想表达的音乐，而不再顾及市场的反应，哪怕在从前看来是不合时宜的。

比如《太空人》中一头一尾的两首歌，加起来时长近乎20分钟，这在电视电台宣发模式下，常规专辑所难以想象的。

而结合吴青峰的乐坛产出，此后阶段更多的给别人而写的作品，也会带上一些态度强烈和个性鲜明的东西，帮助其他音乐合作者实现“表达真实自我”的探寻，从而让华语乐坛呈现出更多真实、本我的流行作品。

所以在当下华语乐坛流行音乐面貌转型的时刻，吴青峰和他的《太空人》都值得被记上一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