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tchfork Review中文翻译:Lana Del Rey - ″NFR″
在她既优雅又复杂的第五张专辑中,Lana Del Rey精致细腻地唱着自由、转变以及活在人世间经历的那些残缺。而这让她变成了在世的美国最伟大唱作人之一。
2017年,Lana Del Rey不再在美国国旗面前表演。之前的她站在台上,背后是流动的星星和条形图案,空气中充满一种艳俗的苹果派和蓝牛仔的爱国主义精神,现在的她却觉得这样的星条旗“并不合适”,让自己身后的屏幕保持静止。对于一个其作品像是美国研究的微型样本——歌曲中反复提及爵士、女子组合、重金属、Bruce Springsteen、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钱权和荣耀、获得和失去、惠特曼的诗歌——的女歌手来说,这一切变得像是一种反抗。
《Norman Fucking Rockwell!》让我们见证了Lana最深的深度,而且这张专辑发行的时候正好,如我们所知道的一样,是美国历史正在被改写的时候。Norman Rockwell本人描绘出了美国生活和其历史朴质纯真的一面,在每周发行的《Saturday Evening Post》上与那些宣扬美国经典事物的鼓吹者一起共事50年。他最出名的作品用了一种令人惊叹的叙述方式注焦于舒适和简便:用绘画的方式将美国梦以一种乡村的风格人格化。Lana清晰地把一个坚决果断的“fucking”连字符穿插进这样过时的梦幻想像,代表着不尊敬,或是热情,或是两者都有。Lana带着她那会让Lou Reed骄傲的冷漠复兴美国传说的同时也将它们的深层暴露出来。如同the Beach Boys,她找寻着理想中的美国;如同Elvis,她感到格格不入;如同Dylan,她是个骗子,而且我们很有可能全部都被骗了。
Lana是我们难以理解的艺术家之一,一个一直未被解开的谜题——有人曾经说她的歌比起流行乐“更是音乐在精神上的治愈”。但是在《Norman Fucking Rockwell!》中这样足以让大地开裂的复杂性被混合起来去揭示出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她是美国下一个最好的创作人,靴靴。将她之前坚硬的trap-pop和trip-hop式不安换成巴洛克钢琴ballad和耀眼的folk——纽约的Brill Building、向着风的月桂谷和2019年的流行语——Lana已经开始了对深度的第二次探索。“我真的相信词语是最后的魔法的一种”,Lana曾经说道,所以在这张专辑中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赞美地吐出每一个音节。以前的文字游戏让她变成了网络上人们的感受的守护圣者,现在她听起来就像是千禧年的抒情诗人——唱着可爱的酒保和破产的人的故事,唱着快速驶过的汽车和这一切的感觉,唱着自由、转变以及活在人世间经历的那些残缺。她所冒的风险从来没有这么高过。
有些时候Jack Antonoff的制作好像要飞起来因为它们好像是站在蹦床或者小孩的充气城堡上。但是在这张专辑中,带着精美和荣光,他和Lana在极简主义中找到了新的翅膀、可供呼吸的新鲜空气和结构上的放松。从开场曲钢琴的一句分支——“God damn, man child”是很合适的开头和普罗大众当前的心情——《Norman Fucking Rockwell!》变得轻巧、紧张并且获得了一种让人消除戒备的自我意识。这就像是Mazzy Star的疲倦和Portishead掠过的强拍遇见了Carole King1971年《Tapestry》里轻松的pop-rock,或是对Joni Mitchell1972年《For the Roses》的追回找寻。这好似一面已经塌了的墙,仿佛《Norman Fucking Rockwell!》和想象没什么关系,反而是和真实的生活挂钩;和刻画出Lana Del Rey炽热的特点没关系,而是和人类的复杂性挂钩;和审美没什么关系,而是和存在有关系。你可以听见歌曲中留出的空白,而且对于所有如同幽灵一般的合声和电影一样的辉煌感,这些听起来就像是Lana一个人拥抱着洛杉矶那种经典的孤独。
Lana给人的印象在你按下播放键之前是完好无损的:华丽、古怪、莫名其妙、智慧。“Your poetry’s bad and you blame the news,”她在同名曲中唱道,挑了挑眉,这首直白的歌于是变得更加凶残。在九分半钟的《Venice Bitch》中,她唱道“fresh out of fucks forever”,好似一个轻快的峡谷女人(lady of the canyon)——在流行传统中,Lana将加州看作是一片理想的乌托邦,而其在此处被模糊地伸展而开,发展成为对那些新一代的节日音乐来说neo-psychedelic的ballad。她咒骂着,像封面上的那个水手。她一边说着老一派的语言(“Catch ya on the flipside”)一边含糊不清地叫着什么。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流行明星可以如此令人美妙地翻唱出Sublime的《Doin’ Time》并且将如是一首mall-raggae变成这般温暖和甜蜜的东西。
综上所述,《Norman Fucking Rockwell!》是心碎和心碎修复之后再次心碎的声音——也是那些困扰的人们试着整理爱的残骸的声音。她的痛苦来源于同情心:对我们这个崩塌的世界的同情心,对那些失望和出局的人的同情心和对那些脑子开战的恋爱中的人的同情心。“If he’s a serial killer/Then what’s the worst that can happen to a girl that’s already hurt?”她在《Happiness Is a Butterfly》中如同一个犯罪小说家一般唱道,讲述着时间的飞快流逝,让她自己足以准备面对痛到必须要用外科手术才能消除的心碎。许多这些精美叙述的歌曲都在提醒着我们男子气概的表现形式——交流的障碍、情感的矫揉造作和对脆弱的恐惧——和系统性的父权都来自同一个有害的制度。在排山倒海的《California》中,Lana对这样的问题作出回答:“You don’t ever have to be stronger than you really are”,以一种快要崩溃的语气告白出“I shouldn’t have done it but I read it in your letter/You said to a friend that you wished you were doing better”。每一个词语都站住了脚;这首歌的存在将这些词语的效果无限放大。她微弱的乡村气息在每一句歌词之间都涌出更多的含义,而这一切都足以让人放下防备。
散发出新层面的敏感和说服力,《Mariner Apartment Complex》在《Norman Fucking Rockwell!》,一首关于决定性的潜在的浪漫力量的四分钟的小品,中承担着顶峰的作用。但是其汹涌波涛的华丽感足以让人懂得Lana Del Rey想要讲出的所有故事。“You took my sadness out of context”和“They mistook my kindness for weakness”都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对别人错误理解自己的不愿意。提到Elton John和他那质朴的“I ain’t no candle in the wind”,一句被玛丽莲梦露和Janis Joplin的英年早逝启发出的词,是来自一个曾经写出“I wish I was dead”的女人对生活的拥抱。在她唱道“I fucked up, I know that, but Jesus/Can’t a girl just do the best she can?”时,这句话可以是对她从一开始就面临着的荒唐的标准和要求的、让人闭嘴精咽的反击(而那个浮夸的、在互联网上大肆传播的Lana式愤慨已经变得性别歧视且可怜)。好莱坞作家Eve Babitz曾经写到:“一旦你变成了你自己而其他人只不过是完美,那种普通的、像一个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完美······你便可以摧毁你想要摧毁的一切。”而Lana的进化便正是如此。《Mariner Apartment Complex》是那种让年轻人想要疯狂砸钢琴吐露心声的ballad。
Lana将她的视野放宽以寻找自己的巅峰。如果说有一首歌可以在世界末日结束这一切,那么一定是让时间都崩析分离的《The greatest》,这首歌就好像Lana正在用打印机写下时代的印记,她的歌词中提及了滚烫的rock’n’roll、忧郁和谚语一般的“Kokomo”。将一代人的重量放轻,她的吐字仿佛是海啸的白色边缘——“L.A.’s in flames, it’s a getting hot/Kanye West is blonde and gone/‘Life On Mars’ ain’t just a song/Oh, the livestream’s almost on”——而且它们刚刚被你的耳朵抓到就感觉好像是存在了几个世纪那么长。如同以往,Lana将存在于人世间的沮丧看作一种现实主义,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我们生活的方式的有趣的版本。
让我们叫她Doris Doomsday:“The culture is lit/And if this is it/I had a ball.” 她带着狂喜和热烈、一种如同闪电一般的幽默感、伤感和感知、轻微的疲倦和持久的爱情。喜爱着文化燃烧的火焰,Lana如同一个祈祷着一般唱着每一个词语,对付着罪恶和烟雾、混乱和克制。《The greatest》在流行圣殿里是一个让你可以联想到星空万物的存在,而且它属于一代清楚知道自己随时有消失分散的危险的人,抽着电子烟,向着年轻早逝奔去,同时看着地球被烧毁。
但是希望并没有离我们远去。而且Lana还有首关于这个的歌曲。《Norman Fucking Rockwell!》宏大的最后一首歌的标题“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 for a woman like me to have - but I have it.”本身就是一首16个词的悲惨的诗。不论是什么在半个世纪以前让Joni Mitchell和Leonard Cohen走到了一起,反正这东西正好被写在了这首余音绕梁的歌曲严肃的情绪、空虚的空间和精神上的坚韧里。在她声音没有触及到的地方你可以看见她身上那“trust no one”的纹身。她拒绝了一世的奢侈,拒绝了幸福和悲伤,说自己是“24/7 Sylvia Plath”。而在这首缓慢而低怒的歌曲中,她比以往都要更加直接地指出了她自己的故事——在做志愿者时“spilling my guts with the Bowery bums”,在“from beyond the grave”和她爸facetime——她清醒地唱道: “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 for a woman with my past.”在她黑暗的歌词之间的空隙唱着不容置疑的事实,即人们将他们的过去埋葬只是为了可以忍受它们。
《Norman Fucking Rockwell!》是Lana Del Rey的神作,歌曲中带着好奇,带着结果,带着黑暗也带着光明,是2019年的时间胶囊,是一个人无法逃离自己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证明。Lana说过希望对她来说是危险的是因为她自己的经验,因为在好莱坞她“知道的太多”。希望是危险的是因为女人们很少被正经地对待过,从性骚扰到身份的认同。希望是危险的是因为这个世界让女人不断地失望,而且最近美国的权利驻扎出的偏执更加地让这件事变得肯定。Lana说自己是“a modern-day woman with a weak constitution,”,见证着“a new revolution”,有着“monsters still under my bed that I never could fight off.”让这首关于生存的专辑尾声变得如此深入人心的便是她声音中可以察觉到的难。当她唱道“a gatekeeper carelessly dropping the keys on my nights off,”这听起来就好像是一幅描绘着邪恶势力的拐弯抹角的图画,就像它应该的那样那么让人悲伤,吸走了她最后的希望。但是她还是有着她的希望。在我们很少听到Lana唱出来的一个高音里,或许是为了她最为动人的真相而保存至今的,她终于够到了天堂“I have it, I have it, I have it.”而当她做到的时候,你会相信她。
转载自微博@dvsn_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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