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Lana Del Rey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伴随着几首质量惊人的先行单曲和乐迷呼之欲出的期待，NFR终于和听众见面了。毫无意外，NFR是Lana迄今为止最有野心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最宏大的作品。虽然在Lust For Life中, LDR已经显示了作为一个"cult leader"的潜质，就和她给Trump下巫术一样，但LFL的情怀更多是停留在spiritual层面的给年轻人指引，勿要放弃，一切都会变好云云。而在Norman Fucking Rockwell中，我们已经可以完全相信和看到，Lana是一个实实在在的strong woman。当然，LDR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女强人，但并不难发现，她在专辑所展现出的内心力量、忧国胸襟和个人成长，是惊人的。

谈到Lana Del Rey，不能不提及她持续的音乐形象。被我国乐迷戏称为“丧曲天后”的她，忧郁到近乎变态的形象跃然纸上。的确，Lana Del Rey一直是那个“daddy's” girl，是那个被男人虐了千百遍，还是待之如初恋的抖M。LDR出道即被批评站在feminist的对立面，在她大部分的音乐中(Lust For Life之前)，LDR是消极的，是沉浸在个人忧郁世界的，更是离不开男人的。而她音乐形象的另一个主题则是对美国黄金时代的缅怀追溯。理解这两点后，我们才能更加看清这张专辑的她的成长和其中的来龙去脉。

讽刺的是，哪怕LDR本人都不会以这样的形象自居，我却恰恰认为现在的LDR才是真正的feminist应该look up to的理想figure。Norman Fucking Rockwell中的两性关系是平等的，它没有空洞的口号和对异性的敌意，而是以一种极为和谐的方式娓娓道来，直到你看到她现在状态的全貌，才会感叹，这个女人是如何从以前的needy girl，走到现在的从容。

在同名曲NFR中，她笑称情人man-child，唱着you're just a man, it's just what you do，这既是男性对女性的低估(“你不过是个女人”)的反击，又是承认两性存在差异，思维模式不同的现实。Mariners Apartment Complex作为首单，我也认为这首是专辑的key track，LDR指出人们对自己的(/母性的)善意误解为弱小，可自己远非风中残烛般脆弱；她控诉着身为女性要克服更多困难的不公，但她终于与过去和解，走出阴霾，那些过去的阴暗造就了who she is；而更令人动容的是她以自己的经历安慰爱人，她相信伴侣会走出泥泞，会有改变，就和自己一样；直到chorus更是用反讽却又温柔的语气直言I'm your man，自己才是这段关系中强大的一方；可这并不是宣告自己的胜利，恰恰相反的是，她向爱人伸出手，保证自己一直会做他可以依靠的港湾。短短一首歌，囊括了她以前consistent的音乐形象，又有后面几首歌多次的呼应。专辑中多首歌曲同样寻得出Lana如何是关系中更加强大的一方。Fuck It I Love You讲到她为了寻求改变而搬到加州，却发现改变并非是纽约或加州，根源的改变只能是自己；How to Disappear探视到另一半的挣扎，再一次安慰对方自己会永远陪伴，"no one"的选用更是将两人视为整体不分离；California则是舔舐着自己和旧爱的伤口，由衷地叫男人实在不需要面子逞强，另外我想提的是，个人觉得此首歌曲更像Honeymoon时期的作曲风格，尤其与Blackest Day相像，那么从内容上讲便是有互文的照应，BD是爱人刚刚离开的思念，而CA讲的是分别已久依旧不舍，如有一天爱人归来，我仍愿意与你叙旧重圆，同时爱人性格的无常和冷暖也与Shades of Cool紧密相连。Cinnamon Girl则是令我无比欣慰的一首，"Hold me without hurting me"，是对当年Ultraviolence中"Hit me and I felt like a kiss"的重新审视，尽管心中依旧放不下曾经的美好，但Lana再也无法回到过去abusive的relationship，终于找到了出口。Love Song, The Next Best American Record和Bartender中，也近乎完全是happy的relationship，这在她以前的音乐是很少寻到的。这都是Lana自身的心理转变所带来的，是她想明白了不要追，要等(Happiness is a butterfly)，快乐你握得太紧是抓不住的，它反而就在你不经意坐着的时候在你身边；也是她，在经历过复杂和痛苦的过去之后，与抑郁搏斗数年才拾起了希望(hope一曲)。专辑多次与之前作品的引用没有必要一一说明，但明白并且联系过LDR过去的音乐之后，你会发现这个转变中蕴藏的内心和个人成长，是多么强大的力量。而这一切，都在The Next Best American Record中的一声wanted中喷薄而出，我们终于看到，Lana Del Rey从以前的girl of needs，成长到现在的woman of wants.

NFR明显的另一点则是持续并延伸了她对黄金时代的nostalgia，这远远不仅是对Led Zeppelin, The Beach Boys, David Bowie, Joni Mitchell, Cosby Stills and Nash等等的追溯，这背后是她炽热的忧国情怀。Venice Bitch中nothing gold can stay既是对自己Music to Watch Boys的再次引用，也同样是对golden age的呼唤，而一句American Made你仿佛又能看到Ride mv中的Lana披着美国国旗，而made一词的选用更是精确，似乎在暗示before Made in China一样。hope一曲虽然极为personal，但对五六十年代诗人Sylvia Plath的引用，以及放在结尾的寓意，更是有对年轻人切勿失去希望的警示。当然，这一切都在The Greatest中达到了最高潮，可以说，LDR从未有一首歌拥有过这样的格局，甚至在同年代的艺人中都是极其罕见的。首先从最能代表黄金时代美好的Beach Boys怀缅，转而看到眼前"The culture is lit and I had a ball"的双关，至此为止，宏大的配器戛然而止，视角回归个人miss doing nothing at all点出嬉皮精神的精髓，以及对恐怖主义、气候变暖、精神领袖的倒塌、网络快餐的讽刺，虽然简短，却句句一针见血。LDR在The Greatest中的胸怀和驾驭能力，已经远远超乎我们想象，夸张一点地说，Trump时代当前的美国乐坛，能够站在这个高度的，Lana Del Rey是言之无愧的第一批人。

最后引用我一位美国朋友的观点。Lana Del Rey在美国乐坛一直处于一个比较特殊的位置。她流行吗？似乎不是很流行。她小众吗？似乎也不是很小众。那么她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听众呢？对我这位朋友而言，他说Lana Del Rey给了他一个与美国逝去的那个黄金年代联系的机会，是Lana把那个年代还原给听众，而其中的重要性在于，那个时代既是golden age，是所谓的great America，也同样是white America，这对于很多minority群体是exclusive的，是无法relate。而我这位朋友，是gay，也是people of color。我想，这大概便是我们这个年代，拥有Lana Del Rey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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