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歳時記』专辑解说 by 南波一海
(译自OTOTOY网站数字版专辑附带的PDF,请勿转载!)
二十一世纪首屈一指的名作《如果还有不听3776的理由的话......》(3776を聴かない理由があるとすれば,2015年)发行数年后,3776的新专辑《岁时记》(歳時記)终于要面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从心底感到万分期待。不知是不是窥探到了我的情绪,OTOTOY的饭田仁一郎委托我来写这张专辑的解说,这可真是相当的......虽说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但我还是高兴地答应了。
在满怀期待的心情下聆听了收到的作品音源,其间不停受到着这张专辑极高的难解度与压倒性原创度的冲击,同时也开始颇为苦恼地挠头:对于这样一张处处都极为惊人的作品,我到底该写些什么才好呢?
在大受好评的《如果还有不听3776的理由的话......》之后,井出Chiyono(井出ちよの)和石田彰这个二人组还在表演现场及录音作品中为我们送上过好几场音乐挑战的大戏。
其一,是将井出从富士山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聚焦于其自身的个性和偶像性的在“井出Chiyono”的名义下进行的活动。专辑《高中生活即将开始》(もうすぐ高校生活,2016年)是对当时正读初三的井出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进行想象,而后将她从高一的第一学期开始到高三第三学期为止的九种可能性用音乐和图像来描绘出来的作品。音乐方面而言,专辑是一边聆听着井出当时的期望(她希望这张专辑不是3776那样的奇怪的歌曲,而是那种偶像式的流行歌),一边以新派旧派各式偶像歌曲为主题动机的以期让井出在石田流的基础上进行升华的一张作品。
这一名义下的活动现在也还在继续进行中,现在的形式是:将真的已经成为高中生的井出身上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用乐曲记录下来,每一学期结束时发行一张EP《季刊井出Chiyono》(季刊井出ちよの,2017年— )。这既是高中生井出Chiyono的纪录唱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高中生活即将开始》中提出的预想答案的检视。
其二,是二人作为“3776Extended”进行的活动。3776Extended是一个不光有石田的乐器,还有井出自己使用采样回放器(loop machine)实时将歌声叠加起来进行即兴演奏的企划。从二人在全国各地的小型演出场馆以及井出的老家富士宫市进行的即兴表演录音中精选出来的一部分,被集结成了于2017年发行的《即兴曲集第一集》(即興曲集第一集)。
其后,3776于2017年5月迎来了一位新成员——原Peach sugar snow组合的广濑爱菜——并以“关联模式的偶像”(LINK MODEアイドル)形式活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所谓“关联模式”,是指分别来自富士山两侧的静冈县的井出和山梨县的广濑,在分离开的两处场所同时进行现场表演的企划。
两边的歌曲既可以各自作为独立的作品来听,重合起来又可以作为单一的一首作品来听。就听者而言,便可以在能够同时听到分离开来的两个现场乐声的范围之内自由来去,享受一边“混音”一边听音乐的乐趣。这和拨动横在两个唱盘之间的DJ混音台上的交叉推子有相似之处,也和成为新作《岁时记》关键要点的DJ式想法有着相通之处。关联模式的3776最终交出了《公开实验(静冈版)》(公開実験《静岡版》)、《公开实验(山梨版)》(公開実験《山梨版》)以及《公开实验(LINK MIX)》(公開実験《LINK MIX》)三张成果(均为2017年发行),希望还没听过的朋友都能够体验一下。
而与此同时,无印3776(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正确,总之就是指并非上述形式,而是过去一直以来的那个3776)以《岁时记 第X卷》(歳時記 第◯巻,2016— )为名,毫无规律、时断时续地发行了歌唱四季的四张单曲。四张单曲中收录了以富士山的积雪为主人公的《2037年的情人节》(2037年のバレンタイン)、描绘被采摘前的茶叶的心情的《八十八夜》(八十八夜)、以富士山的登山道为第一视角的《循环往复》(リピーター)等取材自静冈和富士山的原创歌曲,以及以3776风格进行编曲的日本传统民间儿歌。每首歌还以“出自四月之章”、“出自二月之章”这样的形式标明了这是哪个月份的曲子。
之后便来到了本次的新作《岁时记》。刚听到专辑名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把“岁时记”系列里的歌曲汇集到一起的这么一张专辑。但毕竟是3776,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么简单的东西拿出来的。
首先,专辑中的作品标题是采用了《一月一拍子F调》(睦月一拍子へ調)、《十二月十二拍子E调》(師走十二拍子ホ調)这样的形式,标明了十二个月份在日语里的传统称呼、节拍以及调的主音。这么一来大概可以预想到的是,这张专辑看来是把十二首歌比作一年中的十二个月,然后以定好节拍和调的歌曲来表现各个月份,但是具体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曲子,则完全无法想象。这么说起来,“岁时记”系列里的歌......《圣诞快乐&新年快乐》(メリークリスマス&ハッピーニューイヤー)、《八十八夜》什么的都到哪儿去了?关于这些问题,接下来就由我(不过也至多是在我能够理解到的范围内)来一一为你解答吧。
这张作品有着好几条规则。
每首歌的长度是决定好的。一、三、五、七、八、十、十二这几个包含31天的月份的曲目长度都是6分12秒。四月、六月、九月、十一月这几个包含30天的月份的曲目长度是6分钟整。也就是说,各个月份的曲目的长度,就等于12秒乘以这个月份包含的天数。另外,二月的曲目是5分48秒长,是按闰年的29天来计算的(在歌词本的日历图上也明确标明了是29天)。
专辑中一直像节拍器一样在数着秒,这点和《如果还有不听3776的理由的话......》的方向性是一致的,在之前那张专辑里不管哪首歌是什么曲速,每经过1秒都代表着登上了1米的标高。井出用她干脆利落的声音,顺次按秒报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十二地支的名称。依曲目不同,报时声也会隔秒抽去一个、经滤波器或延迟效果器进行处理或是不断移动声音的定位等等。因为是采用每12秒等于1天的12进制算法,所以干支转过一周时,比方说5月3日或是10月3日时就既能听到报日期也能听到报律仪(地支)。12秒之内一定会听到一次报日期的声音,但是其时点与不断循环着的十二支读秒并不一定相同,而是(为了能和音乐合为一体)配合着正在播放的歌曲的节拍和节奏。在这张专辑里,井出的声音随时在报告着秒数和日期。
专辑里的每一首曲目也并不等于一首歌或曲。在单一的一首曲目中,除了“岁时记”系列中的那些歌曲之外,还同时包含了多首新歌、传统儿歌以及古典音乐的旋律,这些不同的元素被以DJ混音般巧妙的手法连接、混合了在了一起。原来,“岁时记”系列里的歌曲里写着的“出自二月之章”之类的字样,是将这张专辑中的各曲分别看作一章,然后准备放在对应该章的曲目中的意思。多么复杂精细的心思。顺带一提,专辑曲目列表中标明的歌曲数是31首。
单一的一首曲目内混杂了多首歌曲,但是放在一起并不会碰撞产生不和谐音,而是干净漂亮地统一在了一个调下,各曲目标题最后的“F调”、“升F调”等等的标记就是指这个东西。一年的十二个月相当于十二平均律(一个八度等于十二个音),所以每个月份的调也是分配好了的。第一首曲目的《一月一拍子F调》是F大调,也就是说这首曲目里包含的歌曲全部都得是F大调。在曲速上也是一样,为了让各曲能够连起来下了相当的大功夫。
所以此前发表过的单曲里的作品,调和曲速都被毫不迟疑地改变了。关于这一点,井出和石田在OTOTOY上登载的3776访谈(https://ototoy.jp/feature/2019080501)中曾经谈到过:《盆呗音头》(盆唄音頭)原本是D调,但是为了能够收进8月的《八月八拍子C调》(葉月八拍子ハ調)里,按照规则被降到了C调。和原曲比起来,《八十八夜》给人的印象也有相当大的变化,所以这个规则应该说还是很容易理解的吧。
每首曲目的名称里都包含了“X拍子”这一元素,所以在对应的这首曲目中,必定会在哪里出现以曲目3的“3拍子”或是曲目8的“8拍子”为节奏的段落。原创的歌曲用不规则拍来写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像《雨啊雨啊快停吧》(雨々やんどくれ)这样的传统儿歌都能拿不规则拍来编曲,这个本事真是让人佩服。和曲子没有关系的时时刻刻都在进行中的干支读秒,很多次都无意中和曲子的节奏缠绕了在一起,这一点也非常有意思。
十二首曲目不停歇地连接在一起,专辑整体以无间断的形式呈现,这不禁让人感叹制作时需要何等程度的计算、技术和工夫。而且,这里列出的仅仅是最基本的结构,专辑中应该还一如往常散布着更加精细的小游戏小手法......简直就是疯人之作!
3776真正的厉害之处是在于,在进行着超高难度的实验的同时——这回是以与十二个月、时钟、干支、平均律等以“12”为基准的循环进行的对峙为主轴——却并不仅仅停留在以其为结果,而是在此基础之上创作出了好听的偶像流行歌曲。井出Chiyono的歌声和讲话声的音调,依作品要求有时极低有时又极高,但不管在哪种情况下都极富魅力(自己给自己打CALL的段落也超级棒!)。石田彰写出的旋律以及极具富士山地方偶像色彩的歌词,全都让人心情无比畅快。即便是这张做工复杂到难以想象的《岁时记》,也还是兼备着即便什么也不去想也能边听边跳的开朗豁达感。世上又诞生出了一张不愧对“独一无二”这一形容词的作品。继富士山之后,3776也可以算是世界遗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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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辑《歳時記》高音质数字版(OTOTOY独家):https://ototoy.jp/_/default/p/426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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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聆听:
以前写过的关于3776和制作人石田彰的介绍:https://www.weibo.com/p/1001603950937386414080?mod=zwenzhang
SUBJPOP制作的3776特集节目:https://music.163.com/#/program?id=1367851443
节目介绍文字:https://www.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35555322136323&mod=zwenzhang
3776《即兴曲集第一集》和《岁时记 第二卷》分别入选年度十佳的“SUBJPOP・SUBJHOP 最佳日音唱片年度总选”2017及2018在线小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