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幸福的中心迎接死亡
利奇马台风在今天登陆浙江,我也因为台风被困在家里,再次听起了野外合作社去年发行的概念专辑《台风》。
今年3月份,我参加了他们全国巡演的苏州地区,在现场完整看到了该专辑的全部曲目的演绎。
2018年听的最多的国内乐队就是野外合作社,我始终认为他们虽然技术没有达到尖端,但是音乐的意识非常前卫。毕竟如果一个乐队打算做概念专辑,那证明他们至少非常有野心。
难以避讳的说,野外合作社乐队的确是带有强烈的平克弗洛伊德色彩,整张专辑的编曲有非常强烈的后者的影子,同时也能听到很多声音玩具、木玛和李志的元素,当然,这些乐队和音乐人也是深受平克弗洛伊德影响的。
值得欣慰的是,他们创作的是中文词,内容也是社会主义的写实。让整张专辑在意识、编曲和词作上都达到了不错的水平。
王海洋解释“台风”的含义:“会意识到有些事情可能正在发生或者是已经发生,或者是即将发生,但是你可能也预感不到具体是什么事情,大概就是有这样一个意识,突然觉得生活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如封面里的新娘一样,她是当日活动的焦点,被万人的注意力所围绕。但她却被盖头挡住视线,不知周围的情况,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就像处在台风眼一般。
整张专辑从歌名上可以看出,时间线分为台风将至——台风警报——台风来临——万物复活四个部分。
台风将至
《将至》: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专辑的引子是一首时长1分51秒的音效短曲,可以听到人声在朗诵北岛著名的诗《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电子音效烘托出了未知的心里状态,在最后7秒内,加入了跑步的声音,这是王海洋自己在操场实地跑步的采样音轨。
《等待》:风神为你收紧口袋
这是专辑第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歌曲。最先是电吉他进入耳朵,王海洋唱着有些晦涩难懂的意象组成的歌词。
这里的歌词非常有腰乐队或者舌头的那种感觉,当然我认为不如腰写的那么好。可能歌词不能完全逻辑化的去解读,它更着重于刻画心理情绪。
我幻想你是一朵
阳光中稳坐的风暴
那被自觉引入的银弓和金箭
炫耀着虚设的喧嚣
战车的光为你而来
风神为你收紧口袋
那未抵达黎明的信札
有着快递员般润滑的意志
这首歌其实并没有完全的结束,它如歌名“等待”一样,在专辑的后边,你在等待它的完全体。在之后我们还会遇到同样的歌词和旋律。
《绝对安全》:黑色是黑夜的常态,白色是任意涂抹的
一首很长,歌词又很多的歌。主人公出现了——小王,家里的房子被划成了危楼,并感叹拆迁办也要改成征收办公室。
在长文歌词里描绘了所谓大国里小人物的心态,小人物面对命运和现实的无力和苦中作乐。编曲元素丰富,从4分19秒起有一个精彩的吉他solo,演奏欢快,映照着结尾的所谓“心态安全”和一起无奈的跳舞。
歌曲开头是采样全国洒水车通用歌曲——《真善美的小世界》,它是我们的愿望,可是“现实却是重于泰山的”。
台风警报
《上帝的意志》:沉默
一首1分21秒的小曲,没有歌词只是一种迫于无奈。全曲气氛欢快,萨克斯爵士贯穿其中。但又能明显的听到采样里的话语——“谁胆敢阻挠拆迁,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承接上一首歌小王家里要被拆掉,他还以为作为大国公民,自己是绝对安全的。然而,马上,生活如台风一般,让他不得不服从现实。
歌名是上帝的意志,已经表明,这场拆迁无法阻挡。
《爱人》:我的灯塔已不再停泊众神
非常安静的一首歌,电吉他营造出月黑风高的气息,再辅以暖味的分解和弦,气氛肃穆,像西北戈壁的荒凉,像无人草原的深夜。
在这一刻,只有爱人的安慰和无扰的梦,宁静祥和,放下一切。
没有鼻子和眼睛
没有遥远的星星和悲伤
没有众人遗失的火把
没有生铁的光
没有美狄亚手里的两个孩子
没有半人半马的情欲
没有太阳神的华辇
没有高加索的严寒
今夜 没有所有人
只有爱人轻轻的敲门声
和今夜无扰的梦
今夜 我的灯塔已不在停泊众神
只有爱人轻轻的敲门声
和今夜无扰的梦
歌词完全是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的翻版。
《诚实假日酒店》:爱有标准的爱,恨有标准的恨
整张专辑最最有Pink Floyd味道的曲子。基本可以说是名曲《Comfortably Numb》的致敬复刻。
开头是非常沉重的低音,紧接着是电吉他带来歌曲的动机riff,歌词也非常有《Comfortably Numb》的迷幻情绪,无法从逻辑上完全理解。
结尾3分钟的吉他solo,则和《Comfortably Numb》的尾奏solo如出一辙。这里可以听出刘瑶对于Pink Floyd吉他手David Gilmour的喜爱和崇拜。
《八十九》: 我们都是波兰自由人民
另一首非常完整和高质量的单曲。即便是抽离出专辑也毫不违和。
钢琴是这首歌的主角,也是难得的一次乐队摆脱了三大件的束缚。5分钟之后的钢琴,力量不输给任何其他的配器。
歌词虽然隐晦,但表达的意义非常明显,再配合歌名,让人无法不去做过度的联想。
《神的意志》:不同的安排,都为你安排
这是台风预警阶段的最后一首歌,呼应之前的《上帝的意志》。
究竟是神更厉害,还是上帝更厉害?
无论谁更厉害,对于主人公小王来说,他只能无力的接受所有一切对他的安排。
人在面对台风这种自然灾害时是无力的,更别说如何抗争神和命运的安排了。
台风来临
接下来的《平流层以下》、《平流层以上》和《暖层》用气层的三个阶段来映照人类冲天而上所能看到的三个景色。
这里大部分可以说是吉他手刘遥的个人表演,他在被迫害妄想的状态下写出了《平流层以上》。
在平流下层时,我们听到的是一个动机的无限循环,它非常像Pink Floyd《月之暗面》的《on the Run》,后者的部分采样来自于机场和飞机,这和平流层以下非常契合。
《平流层以上》则是来到了一个新的领域,刘遥把挣脱束缚和黑暗,奔向天空奔向美好的氛围营造的天衣无缝,用众多效果器和吉他滑棒制作了很多迷人的音效。
而《暖层》则和专辑的第二首歌《等待》无缝衔接,歌词和旋律都做了更加有深度的扩展。暖层像是一个临时的安慰剂,它前后都有危险,让你暂时休息,并且更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台风 I II III》:然而你看不到,自我的台风已经决堤
加缪的名言“我总觉得身处大海之上,在巨大幸福的中心受到威胁。”是整张专辑《台风》的核心意义。
台风三部曲,一定是要连在一起听。全部一起13分14秒,歌曲的动机一致,并且采用了很多之前歌曲的音效,可以说那些曲子都在为台风的来临做铺垫。
身处在台风里,脑子里会想写什么,请你静下心来听听看。
万物复活
《复活》:自由的意志已经被弯曲成一座紫峰
当台风吹过,当人们对抗命运、对抗不公、对抗丑恶之后,精神终于觉醒。
整首歌曲是一曲独白,我们在这首很长很长的诗歌里,可以看出王海洋有很强的文学底蕴,他热爱海子热爱诗歌。
酒神还在等待着他的祭司
而我已在路上
而我已在路上了
我感到奇迹就要发生了
尽管我的身子还没有热起来
可我已经摸清了酒神的习性
酒神是尼采《悲剧的诞生》里的酒神精神,指不用盲目的乐观去掩盖悲剧和现实,人们需要承认人生的宿命和悲剧并尝试去斗争。
在钢琴的陪伴下,这首长诗终于念完。然而,在歌曲最后的15秒里,又再度出现了专辑首曲《将至》的音效,完成了一种环形循环。
这又一次和Pink Floyd的《月之暗面》如出一辙。这个手法告诉我们,台风还会再来,命运无常,抗争还要继续,愿勇气常伴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