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各名家对门e的诠释
门e是如此光彩熠熠,引得众多小提琴名家竞相演奏,但似乎谁也不敢将其称为自己的代表作,这无疑是明智的,毕竟如此绚烂的作品的确只宜分享,而不宜将其纳为私产来霸占。大家都是如此慷慨无私地热爱门e,以至留于世间的此曲版本非常地丰富。
我也听过另外几个版本的,有时也禁不住评头论足。当然,我不是乐评家,所以不必像上帝一般公平中肯地去评论每个版本。我只是个音乐爱好者,于是大可随意评说。接下来,我就学着各大音乐杂志,将各版本打上不同数量的星星,权当作个人的喜好指数。
***三星,海菲茨
据说他在六岁时就能演奏门e,这的确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估计没多少人听过幼年海菲茨的门e处理,大家听的大多是他在1959年的录音,我也不例外。他的技术自然是无可挑剔,但我认为,他炫人的技巧反而成了他演奏门e的一大败笔。门e原是一部繁华似锦的作品,但他的作品却充满了紧凑的张力,使我如置身于一场战斗之中,在那半个小时中我始终提着一口气,直至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方可一泄而就。
于是,本人认为,像海菲茨这种干净、精确、理性的演奏风格还是去处理《野蜂飞舞》之类的较为合适。
*****五星,米尔斯坦
米尔斯坦曾说:“门氏协奏曲是所有小提协中最完美的,它未必有贝多芬小提协的深刻,但好音乐不一定要深,门氏这部作品四分之三是古典的,四分之一是浪漫的。它比贝多芬小提协难拉……”(5)
米尔斯坦的这句话讲的真好,当然他的演奏更加来得好。我觉得他对门e的诠释是极其精到的,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矜贵优雅,干净纯正,却又温和多情让人如沐春风……暂停一下,这不就是门德尔松本人的气质吗?于是我不禁用感恩的心境朝向米尔斯坦,他竟然把门德尔松复活了……
*****五星,克莱斯勒
在我心中,没有人能与克莱斯勒相比,这不仅仅是小提琴意义上的,甚至也不单单囿于音乐意义上。我对他,完全是挚爱且迷恋的。所以,在这篇论文中,关于他的,我想多讲一些。
幼儿园起,我就喜欢将自己放逐在黄昏的房屋里,听着克莱斯勒的唱片,随意地使自己迷失在他氤氲的琴声中,自甘沉沦,自甘惆怅,时间似乎是凝滞的,我感觉不到。残留的阳光在屋子里移转着,我也可以跟着它移转。我恍惚于这种无法言说的黯然之中,感觉自己是一枚冰冷的大理石针,就这般落入水中,明知万劫不复,却还是半乐意地悄悄地沉下去,沉下去……
克莱斯勒使我知道,原来忧伤也可以是享受。
如果可以,我情愿一辈子都这么忧伤。
想着克莱斯勒,脑子不禁开始发热……不过还是得言归正传。
说实话,他的门e不见得异常出彩,但我宁愿相信这是门e的错,因为这实在是一首太过具体的乐曲,像克莱斯勒这样的主观化的演奏家,在此曲上自然少了很多可发挥的余地。但他还是将门e演奏得不像门e了,原曲的矜持高贵淡了不少,补充进来的是克莱斯勒自己的风格。不知是唱片原因还是演奏原因,他的门e总是有点带着朦胧的特殊韵味,总是听不真切,却是如此有诱惑力,就像与旧情人相逢于旧时的酒馆茶房,纵有千言万语,却早已是事过境迁,只落得个无可奈何。
于是,虽然我会认为克莱斯勒的门e不及他的小品来得短小惊艳,但他的门e仍然是众多门e版本中最富魅力的一首,克氏独特的处理让它全身上下都浇淋上了暧昧的色彩,美得不可说,不可说……
*****五星,帕尔曼
90年代初期,老师向我极力推荐帕尔曼,当年的帕氏正逢星光熠熠,甚至有一揽天下的势头,当然现在的帕尔曼似乎已暗淡不少,这又是后话了。
记得1995年时,全世界都在庆祝二战胜利50周年,帕尔曼作为以色列的艺术家来中国作友好演出。其演奏会的重头戏就是门e。对于帕尔曼的处理,我只想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好听”。实在是太好听,他的每个音的音准都是如此之好。
有一次,我与上海交响乐团的一位老师提起帕尔曼的音准,我当时似乎激动起来,我说:“怎么可能,他的每一个音竟然都这么准,准到……”可我突然记不起那个词,她也与我一起急了半天,最后还是另一位老师反应快:“是不是‘共鸣 ’?”这下我才舒坦,想不到大家对帕尔曼的看法竟是如此相同。而我本人认为,音准在门e处理中的重要性堪称第一。所以帕尔曼在众多演奏门e的小提琴家中就占尽先机。而且门e本身不以“深刻”见长,所以演奏门e根本无须太多的激情,只需保持身心愉快。你只要一看帕尔曼演奏门e时候的样子,就会发现非常的对路,胖嘟嘟的脸倚在琴托上,眯着眼睛微笑,这就是演奏门e的最佳状态。
所以,无论是海菲茨的炫技,还是米尔斯坦的矜贵,都反不及帕尔曼单纯浅显的演奏,他只是把该做到的全都做到,然后天使就从小提琴的琴孔里探出头来,开始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