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震廷 何以为家? 他在音乐中寻找答案


他出现的时候,合掌向听众微微表示歉意,黑色的贝雷帽渐渐低下去,他伸手调适地上的效果器,接上吉他,test……调音,test……,身边的工作人员帮不上什么忙,他似乎习惯了一个人默默完成所有事,说了声:不好意思,我能先去上个厕所吗?
5月获得金曲奖提名的谢震廷,6月出现在了上海的一家小小书店里,我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小型LIVE,吉他与声音,歌唱与讲述,沉浸与玩笑, 却将人拽进了一场7年的独白,一下沉入他的成长世界,像一场电影的主角从幕布跳脱出来,生生地向我倾诉他的爱与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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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与《爱丽丝1993》
“你们知道爱丽丝是谁吗?”他很温和地问出这个问题。在《献给阿尔吉农的花束》这本科幻小说里,查理作为实验对象,从智障变成一个高智商的存在,在他智商成长的过程中他与爱丽丝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爆炸性的改变,这让谢震廷获得很大的情感投射,那种亦师亦母亦恋人的联结,让他既深爱又痛恨。
接下来,令我震惊的是,即使我事先也知道一些谢震廷的故事和他的专辑概念,我依然震惊的是,他就在我们几十个人、在这个小小的隐秘的书店空间里,向我们很诚实地剖析他自己。他说他成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父亲是不负责任的、并且有家庭暴力的,母亲是被遗弃的、以他为全部精神支柱的;他说他曾离开他的母亲很久,变成陌路人,直到这两年母亲罹患癌症,他才回来,肩负照顾母亲的责任、也肩负起这个家庭。
或许现实的压力、痛苦的回忆都一直缠绕着他,但他却在音乐中大声哭喊寻找答案:“我告诉我,大声哭了/ 能够一起走到这,早无对错之分/ 选择,我的选择/ 再多痛苦都值得 这就是家人……”
是的,这就是家人,这就是我的家,一个喧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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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喧闹》吧,大人们
他把他的家摊开给我们看:“不停地吵,不停地要,不停地咒骂,不停叫嚣……”
曾经他是一个小孩,他无法也无力让这喧闹停止。15年获得金曲奖之后,一时间有很多的机会让他成为一个光鲜的大人,他却说他不想加入那些既得利益者的队伍,他去看那些和他一样经历过家庭创伤的小孩,唱歌、陪伴,分享他的故事正如他分享给我们,他豁然开朗,或许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呢?或许他的人生不是只有苦难和疑问,他还可以透过自己的痛苦重生,给予和他类似遭遇的人,更多的爱与选择,这样不是很美好吗?
成不了太阳,我还是可以成为照亮你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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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与《灯光》
灯光始终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当结尾一直重复“如果说时光真的能够回放,如果说时光真的能够回放”的时候,感受到歌者强烈的失落感,谢震廷说,这是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他曾有一个朋友,做了最坏的选择,他希望时间能够倒回,想亲口告诉他,别做那个选择。
我猜想这也是他说给自己的话吧。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阴暗面,不可能像太阳24小时发光,不需要那么逞强,只要你愿意在快要崩溃的时候,向朋友寻求帮助,把开关按下,你就会获得照亮你的灯光。从黑暗中起身的谢震廷,愿意为别人成为一盏灯光,为那些陌生的小孩,为那些街上流浪的人,也为他的朋友,为他最亲爱的家人,他的妈妈。
他开始试图向妈妈解释他的情感,和他的歌。妈妈却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想要找到一个方法,去厘清这种不可言明的、说不出好坏的、最亲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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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惧不是不害怕《the fearless place》
一开始谢震廷提出要和妈妈写交换日记的时候,妈妈说:“我才不要类。”他就想办法威胁妈妈:“那要是你不写的话,下个月我就不给你生活费咯。”于是妈妈才并不情愿地开始写,一开始只是写下“台北的天气好糟哦,天天下雨,好想回南部”之类抱怨的话,直到有一次,谢震廷在电梯口,突然冲进去抱了妈妈,那天的日记她写下“今天震廷在电梯口抱了我,我觉得好感动……”,从那之后,俩人的交换日记开始有越来越长的话,去触碰彼此久违的情感,去理解彼此带来的伤害,也感受背后那些爱的动机。
“我知道这很难,但终于可以跟妈妈说很多,说我爱你,这个方法(交换日记)很好,介绍给大家用”,谢震廷这样跟我们说着,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不稳定,现在他妈妈的病情正在好转,关系也在好转,那些家的定义、爱的面向都在好转,你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能量,它随着这几首歌变得更加勇敢、无惧:“无惧并不是真的不害怕,是即使害怕仍勇敢前往,最想到达的地方……baby you’re fighter, just be like water, 以柔克刚,你比谁都坚强……”
这就是最后一首歌了,专辑的最后一首,也是表演的最后一首。
最后那刻我才知道,他表演前说要去厕所的时候,吃了一颗抗抑郁症的药来稳定情绪。
7年的抑郁挣扎,他即使害怕,仍勇敢前往。
那么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