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ch House《Devotion》十年
《Beach House》的专辑封面上挂满了珠宝,不过要等到第二张专辑《Devotion》,Beach House的声音才真正闪耀起来。今年是《Devotion》发行的第十年,《7》出来前后,关于乐队也有不少大同小异的采访,这篇以《Devotion》再版为契机,让两人回顾了录制、发行前后的细节,看得开心,这两天就翻着玩了。这张专辑对我也还没那么重要,不过是一个月前才完整听的,就已经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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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做梦的人,身在同一个梦境”:Beach House如何以《Devotion》确立自己的声音
《Devotion》发行于2008年2月26日,它的出现,标志着Beach House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从那之后,Legrand和她的音乐伙伴,吉他手兼键盘手Alex Scally又一起走了很远。最近的几张专辑,比如2015年那张华美的《Depression Cherry》,让他们成了同辈之中最受青睐的独立乐队之一,但作为一个发现的时刻,《Devotion》又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它听起来都像一个私密的世界,一个值得珍藏的秘密。
“《Devotion》是我们的专辑中最受推崇的一张,”Legrand说道。“看上去,它确实以一种特别的、个人化的方式,找到了进入人们生活的路径。它拥有有某种珍贵的东西。”
她和Scally用了2007的前半年来创作《Devotion》,并在那年夏天录制了这张包含11首歌的专辑。为它花了这么长时间,让两个人都有点意外。“很高兴有人依然还在乎它,”Scally说。他现在听这张专辑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错误——糟糕的旋律,失谐的节奏。感觉像在看自己青年时代的老照片,他这样告诉我。
“纯真是我能将这些歌概括起来的唯一方法,”Scally说,“错误到处都是,可不知怎么它就是好听,在生活的特定阶段,你就是对自己有那种不假思索的信心。这种信心在很多人的早期专辑里都能听到,它尚未完全建立,但它能为作品注入生命。”
那一年,Beach House的势头很好。一个月之前,他们的首张同名专辑在2006年的年终榜单中排名很高,这让他们很惊讶。那点收入当然不足以让他们辞掉工作——Scally在他父亲的建筑公司做木匠,Legrand在一家餐厅工作——但可以让他们恰逢其时地打起精神。“那时我们还没那么好,但也不算糟,”Scally说,“我记得某场演出有大概四十个人来看了,我们就说,‘我们会成为一支真正的乐队的。’我们都很兴奋,急着想录下一张专辑。”
“Wedding Bell”属于他们为新专辑创作的最早的几首歌,当时他们一起在Scally位于巴尔的摩Charles Village的公寓里工作,两人一起听了很多六十年代的流行乐。“Beach Boys听得最多,”Scally说,“它带来的感觉对那些日子来说很重要。”(他告诉我“Wedding Bell”的独特节奏回应了Beach Boys“Wouldn’t It Be Nice”的前奏,两首歌都是所在专辑A面的第一首,这种微妙的联系,也能把无数人联系在一起。)
Legrand当时住在Charles Village附近,回想起来,她觉得那是一段非常专注的创作期。“那种生活后来已经不再有了,”她说,“我记得那会儿二十多岁,和当时的男朋友住一起,养着那只出现在专辑背面的黑猫。现在我住在巴尔的摩的另一边,不再和那个人在一起了,那只黑猫也不在了。太多东西已经改变了。”
Beach House总的来说是支安静的乐队,可在Scally家的排练却因为邻居的抱怨而中断了。“那邻居说:‘你们不能再这样干了,快滚出去吧,你们要把我的生活给毁掉了。’”他语调冷淡地复述了那个人的话。
他们在巴尔的摩I-83高速路附近找到了新地方,《Devotion》的情绪高潮,那首“Heart of Chambers”,就是在这里写出来的。如果说“Wedding Bell”听起来有点像是在跟亡灵对话,那这首歌真的可以用来做婚礼歌曲,当然,如果这个人有一点儿宿命论倾向和幽默感的话。“Would you be the one to carry me?” Legrand这样唱着,声音里还带点爱伦·坡的影子。
“‘Heart of Chambers’是一间点着蜡烛的房间,又黑暗又迷幻,”她现在是这样感觉的,“我觉得那是一首情歌。在那个人或者那件被爱之物上有着沉重的东西,而那份爱的前途疑虑重重。不过到了歌的最后也多少接受了,不管会发生什么,至少我们拥有此刻,不管它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幻象。”
她把这首歌里潜在的“阴暗的粗暴”和“怪异的神秘主义”跟“Gila”这首歌相比较,后者是那年春天,他们在美国南方巡演的途中写出来的,它同样成了专辑中的高光。“我们是在密西西比州的某个地方完成这首歌的,”Legrand说,“专辑里的歌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写出来的,因为我们不得不搬来搬去的。”
像因果报应似的,他们接下来呆的一间排练室隔壁的房客,是一些吵闹的金属乐队。“我们根本听不到自己演奏的东西,”Scally说。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那儿写出了《Devotion》里最温柔的一首歌:“All the Years”,它像专辑中途的一段梦幻华尔兹。“Let’s go on pretending / That the light is never-ending / So we still have the summers / Let’s be good to one another,”Legrand唱着,描绘着真实而又精美的爱情图景。“我为那首歌感到骄傲。”她说。
那时他们还一直在为《Devotion》写歌,试图在即将到来的录音环节之前按时完成,那年五月和六月,他们正在为英国独立流行乐队Clientele的美国巡演做暖场。“他们在美国有不少粉丝,所以每个地方的演出差不多都站满了观众,”Scally说,“我们只是来暖场的,可人们真的在听。”
2007年7月,两个人把已经完成的九首歌带去Lord Baltimore Recording,这间录音室距离两人当时的公寓都只有几个街区,他们正是在那儿和他们的录音师Rob Girardi重聚的。“连录音带混音,我们用了十天就完成了,可对我们来说还算久了,第一张专辑才花了两天,”Scally说,“我们把所有的家伙都放到那儿,人只能在它们中间挤来挤去的。”
他们的设备其实也没那么多。巡演的时候,他们只带上一台管风琴,另一台键盘和一把吉他。“我们到哪儿都只带这三样。”Scally说。当司职打击乐的朋友Ben McConnell来录音室演奏三角铁、沙铃和手鼓的时候,感觉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跟一个鼓手一起录过音。
《Devotion》里还加入了一些新的乐器——这正是Scally所谓的“无休止地收藏奇怪的键盘和管风琴”的开始,这些东西都是巡演时从当地各式乐器商店里买到的。“‘D.A.R.L.I.N.G.’里面用到的那台Korg键盘,在之后我们所有的专辑中都出现了,”他说,“‘You Came to Me’里的鼓点来自我们在蒙特利尔发现的一台设备,之后很多首歌的鼓点也都是它来完成的,比如‘Zebra’和‘Norway’。正是从这张专辑开始,我们找到越来越多的设备来进行创作,我们把新发现的声音都用上了。”
录音还在继续,他们为Daniel Johnston的“Some Things Last A Long Time”录制了一个阴雨绵绵的翻唱版,然后又继续琢磨“Home Again”,在和Clientele巡演途中他们只完成了这首歌的框架,而这首歌最后排在了专辑的最后,它囊括了专辑的多个主题,也成了《Devotion》的核心歌曲之一。并非巧合的是,这是仅有的两首歌词中提到“Devotion”的歌,另一首就是“All The Years”。
Legrand还记得,最后录“Home Again”那段时间是整个过程中最难的部分之一。“Alex和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吵架,关系特别紧张,”她说,“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在录音室里感受到的那种疲惫和不安。”
争吵并不是针对个人的,她说,也从来没有指着名字骂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因为那种想从稀薄的空气中创造出什么东西时,这个过程本身具有的内在张力。“我们在试着向某个方向创作,而且两个人必须得站在一条线上,”她说,“你必须得善于交流。争吵最后总是以和解告终,我觉得那正是为什么我们还在一起工作吧。我们具备这样一种能力,它能让我们进入某个黑暗的地方然后还可以爬出来。”
那年秋天,他们聚在她家,准备和摄影师Natasha Tylea拍摄《Devotion》的封面照。在那张照片上——那是Beach House两个人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次露面的封面照——Legrand和Scally面对面坐在点着蜡烛的餐桌上。大蛋糕上面用蓝色字体写着专辑的名字,分坐两边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看着它。他们的表情意义不明,身体姿态彼此对称,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处在什么事情的开端:可能是片刻的沉默,也可能正打算许下什么誓言。
“那算是我们的肖像,只不过有点极端了,”Legrand说,当时她脑子里都是她喜欢的Mamas and the Papas那些六十年代专封,“那张照片里有很多象征意义。”
那块蛋糕是从当地一家超市定制的。“他们不知道那是为了拍专辑封面,”她说,“挺神奇的,某个人无意中成了某件艺术品的一部分,他们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它。说不定后来他们自己也琢磨,‘那个蛋糕上为啥要写个Deovtion?’”
她不记得拍完照片之后是谁吃了蛋糕,“但它为艺术献了身是没错了,”她补充道,“那块蛋糕不止是一块蛋糕,它已经成了一种沃霍尔式的存在(Warholian existence),就好像它去‘工厂’参加了派对后,它的生命还延续了下去。”
2008年初,第一代iPhone还是种新生奢侈品,Twitter也只是个小网站。很多美国城市有许多综合性杂志可以选择,读者可以从中得到本地的音乐新闻,或者投身个人MP3博客和手工出版物的广阔天地。那时并非一切都完美,因为艺术和商业里从来不存在完美,但对Beach House这样的乐队来说却是段好时光。
“还好Beach House出现在网络接管一切之前,”Scally说,“我们成长很快——也就三到四年吧。但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搞砸、演砸并从中学习,这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我们在2011年出现的话,可能就没办法幸存至今了。”
那年二月发行了《Devotion》之后,他们又踏上了为期六周的美国巡演。Scally记得当时Carpark Records的老板借给他一点钱,Scally说:“我当时银行账户里一点钱都没了,他借给我之后就说,‘没事儿,你很快就有足够的钱来还我了。’他对那张专辑就是这么有信心。”
《Devotion》发行第一周就卖得很好,足够它以第195名进入Billboard 200了。“卖了大概有3000张吧,我们完全没有想到,”Scally说。Legrand觉得《Devotion》的成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的改变,并不像2010年在Sub Pop发行的《Teen Dream》所带来的那样明显。“《Devotion》没掀起那么大的轰动,”她说,但它足以让乐队继续前进了。
乐队的两个成员都不是特别怀旧的人。“你不能在过去里呆太久,那样你会发现自己最后是哭着出来的,”Legrand说,“‘它们都去哪儿了?’你会被这样的感觉给压倒。但它们乖乖呆着,哪儿也没去。”
为了这次在Vinyl Me,Please再版《Devotion》,她最近又翻了翻以前的笔记本,这张专辑还是他们第一次附上完整的歌词页。“给这张专辑写歌下了大功夫,”她说。“不敢相信我们为它付出了那么多。”
她现在觉得从某些层面上讲,这张专辑像是记录了她和Scally两人当时作为搭档的状态。“我们给它起名‘Devotion’是有原因的,”她说,“它是整个故事的一部分,它也是我俩作为整体的一环。那种感觉像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在追逐什么东西,就像两个做梦的人,梦到了同一个世界。”
她从“Home Again”里摘了一句特别喜欢的歌词:“我奉献的永恒归宿/只能是你,一扇尚待打开的门。(Constant home of my Devotion / Must be you, the door to open.)”“你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你会对现存的一切敞开自己,”她说,“到了专辑的最后,我就是这样感觉的。回过头来看,我可以讲我们的历史,讲我们的好时光和糟糕的日子,可如果没有这些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
几年前,他们在一间酒吧听到一首歌。“我们一时没听出来,”Legrand笑着说,“我记得当时听得特别投入,还说‘这什么歌啊?我的天,是“Home Again。”有时候你给这个世界增添点儿什么东西,最后它却成了一颗闪烁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