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向城市与现代性的田震，一张我没有听懂的《38.5°C》

田震大概认为，90后根本听不懂她的歌，甚至，在2005年的时候，80后都不可以。所以，在推出《38.5°C》的时候，她说，这是一张为30岁以上的人出的专辑。当年的我，十几岁，对于这话很不以为然，以为不同年龄段的人听，都会有自己的感受。然而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二十几岁，再回头去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听这张专辑时，才有一天突然惶恐地发现，我确实从没有听懂过，也许，永远不可以。因为这张专辑的表意实在过于复杂。作为当年走向事业巅峰的田震的沉淀四年之作，这张专辑传达的她在四年间对人生与世界的重新认知与梳理，其指意有太多的向度，解读也有太多的可能。田震似乎无意为这张专辑划定一个单一的指向，而只如她自己所说，将四年间所有的纷乱的思考，一股脑投进这张内页上燃着火焰的专辑中燃烧。终于将视角转向城市的田震，在这张专辑的表达方式上，也文质协调地更偏向现代文化的多重向度与多种可能。

05年以前的田震，无论是关注的视野，还是表达的方式，都更为传统。经典的情歌，传统的情感，每张专辑都有确定的表达。如96年《田震》的迷茫与坚韧，一首《执著》几乎足以完美代表整张专辑的指向。97年《顺其自然》，还有走不出的失意与许多的无奈，但正如专辑的名字传达的平和与泰然，专辑中处处透着足以慰人的小温暖——心中总有希望（《天边的虹》《梨花非梦》《乐园》），身边总有人陪（《干杯，朋友》《你的目光温暖了我》《最后的夜》《为你而歌》《心在一起》），一切都如在同名主打《顺其自然》中唱的那样，现实或许使人无力，内心却因爱和温暖而坦然无畏。三年之后，在2000年《震撼》这张专辑中，田震关注的情感已然转向了城市。城市意象在田震的歌里，由97年《顺其自然》时的逃离转向了拥抱与认同。由一首《Hi呀》开场奠定的整张专辑的硬朗曲风，在风格上呼应了专辑名字的“震撼”，也在形式上传达了这张专辑在内容上表达的坚毅的主题。在这里，新的都市女性对待情感不再是蜷在角落里畏畏缩缩，或受过伤害后的如泣如诉，专辑中的许多歌曲（诸如《靠近我》《今夜你是不是陪我回家》等等）都表现出了现代都市独立自主的女性对待情感的主动权。从小在乡村长大的田震，对乡村有着发自生命本真的认同和热爱，从乡村到城市的路，从厌弃城市到歌颂城市，她用了3年的时间。继而，又过了5年，在《38.5°C》中，她以一个艺术家的敏锐，开始以现代性的视角解剖城市。

如我在开头所说，《38.5°C》的表达也是现代的，其多向度的表意使得对它的解读可以有多重视角。继续从前女性表达的主题，《38.5°C》表现的与《震撼》一样，仍是都市女性，但这时的她和这时她歌里的都市女性不再"震撼"，也不再无畏。曲风依旧硬朗，甚至更甚，但这次的电子乐风不再是与内容的呼应，却是与情感的空虚的对位。纷乱、迷茫、疲倦，无助地期待"日出"，用"冷艳"的伪装保护自己；空虚的热度，全情的投入，却不断在反反复复的失去与绝望间难以挣脱。动感的电子音乐，是城市文化的产物，却也映衬了喧闹生活背后的情感空虚。正如在《冷艳》MV中，广角镜头中充满压迫感的都市摩天大楼中间，渺小的男女主和他们单薄的爱情，显得那么脆弱。

不过，女性视角显然只是解读这张专辑的其中一种向度，作为沉淀四年之作，我更乐意将这张专辑看成田震一次纯个人的自我表达。对现实，纷乱、迷茫，期待走出迷途（《日出》）；对过去，深情回忆（《回望》）；对失落的所爱，铭记于心（《梦里相依》）；对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心怀感激（《尽在不言中》）；对失去，伤痛绝望（《祭忆》）；对背叛，冷漠决绝（《冷艳》）；对音乐，暂时迷茫却依旧热爱（《38.5°C》）；对未来，一直激情澎湃（《解冻》）；追求，仍然勇敢（《逆流》）；现在，继续洒脱（《玩儿个痛快》）。几乎每一首歌，都自成一个向度，完成了多义与丰富的表达。在现代文化的多维视角中，田震完成了一次不加更多整理与修饰的自我梳理。当然，如我所言，这张专辑有太多解读的可能，故此我的附会或许牵强。歌词似乎比以往的作品更多了诗意的含混，表意并不那么明确，几乎每首歌都以经典的爱情题材为载体，但都容许听者做出别样的理解。每一个听者或许都可以在每首歌中听出不同的意味，找到与自身的契合点，提升了听者的参与程度，也张扬现代文化多样与自主选择的精神，这正是这张专辑最高明也最巧妙的地方。

在《38.5°C》的宣传过程中，田震多次表示后续仍有新专辑或演唱会的计划。从这张专辑，我更有理由相信，田震准备在此梳理过往，展望未来，整装再出发。可惜，那场病来得不是时候，更找错了人。也许如果田震不曾因病隐退，如今的乐坛也不会因她而成为另一个样子。但我们至少可以期待，在那个还有人可以好好唱歌的时候，真正承载艺术表达的音乐，可以再多一些，再多一些的。

不过，凤凰涅槃过后的田震，如今，用真诚和阳光的生命演绎了一首歌，足以慰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