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曲28巡礼 | 不浓不淡，自知冷暖

即将在7月迈进入行20周年的杨乃文，是稳坐席上的资深老手，亦是已在上世纪末大咖群攻下擒得第一顶后冠的黑马猛将。在一众小丫头们面前，即便静坐不语，辈分与荣耀自带的气场，也是让人避让三分。然而，貌似冷艳的摇滚女爵其实并非漠如冰霜，这点，相信同场竞逐的后辈们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你认为多一座奖杯或少一分殊荣真的会影响到她一丝一毫么？

专注的人往往会自行营造出一种距离感，而实际上那只是当事人的自我防卫在作祟，因为羞怯和局促而过渡强调的保护意识，自然而然让人难以亲近。当你转而投入其作品中认真聆听的时候，又会讶异于平静面目下汹涌激荡的情感，那么真挚又那么直白。这也体现在近二十年来零星抛出的六张录音室原创大碟、一张英文自选、一张精选、一张LIve纪录碟里，数量甚少，然而每一次出击，必必是直捣人心的公认经典，久经时空翻烤，依旧弥新如初。这就是呈现在路人眼里莫测如云的杨乃文。

封后之作《Silence》本是无心插柳，在那个Indie便约等于Undergroud的年代，拿奖当晚立马赶场校园，丝毫没有闲情沉醉狂喜庆功，或许我们可以看作这是音乐人对其钟爱的最佳表现，她就是这般纯粹简单的人。乐迷习惯在她身上贴上诸如“摇滚”、“女王”、“酷”的标签，而迎来她本人的回应却只有：“我认为‘摇滚’应该只是一种精神或者说态度吧？”她直面行业本质的虚荣，却也不愿为市场扭曲自身的初心，部分人眼里的高傲孤绝却是其歌迷爱得最为深沉的部分。




成为亚神开门艺人的《女爵》闪回闪离七年间，除了在某金曲歌王告别作MV中大为惊艳出镜亮相，羡煞旁人之外；在被收为王菲师妹的银鱼音乐和索尼共同出品的《我自选》当中，其实交代了一路以来乃文的音乐取向与成长轨迹，她曾是T Rex、Shirley Bassey的小迷妹，也在Radiohead\The Verve\Blur同期大热的年代与其在作品中共襄盛举过，更在新世纪后引得国际友人Maximilian Hecker的赞赏而跨界合作；Rock&Roll是陪她游走过青春屋檐也淌进血液里的深刻印记，所以即便将某首流行情歌交与她之手，依旧丢不掉那份浑然天成的荒原感，很容易变得或激烈或苍凉，这大概就叫酷到骨子里吧？这份小结式的日志回忆录完成多年生涯的梳理过后，再无其它声响，接下来是静默的50-多个月。

就在乐迷一度认为她将变为乐坛往事传说的时候，《ZERO》的破冰入世宛如一团烈焰投进了2013底的国语歌坛。比起前作有意抬高的高冷人设与编排，重归于零的杨乃文显然多了不少姿彩，在显而易见的视觉上，也包括魅力根源的音乐上：王治平领衔，携乱弹*阿翔、范晓萱、徐佳莹、张震岳、小安、葛大为等新旧友人碰撞的菁英班底都为这张阔别国语歌坛七载之久的复出大作加码不少，最终呈现出的结果也不负众望叫好叫座。鲜红的封套即昭示着《Zero》所挟的炽烈决心与重生勇气，比起夺奖后刻意靠近主流的《应该》和营造高耸入云不可进犯的《女爵》不同，在久别重逢后，杨乃文在情绪处理上显得更为流畅自然，无论《日落西沉》中缅怀爱恋逝去的遗憾，还是在《我从来不懂你的幽默》里嬉皮十足的诙谐揶揄都显得更为细腻或灵动，即便尚存《小心我撒野》、《小丑的姿态》这类麻辣硬核的招牌劲曲；但至少在《祝我幸福》多年后的《未接来电》里，我们已经可以听出坚冰渐融的暖流奔腾而来。这次ComeBack无疑是够分量的，能在次年与恍如隔世的同期对手、迅猛上位的后起之秀共同缠斗进仅有的5席准后位就是最佳注解。




95~99批次，其实对比前后出道的旁人，若非时运不济或自弃星途，早已在当今圈内称王称后，哪一个不是簇拥左右万千宠爱，可想而知，若她本人能多有半分争宠之心，今日商业地位绝不仅如此，然而她Care么？回顾魔岩当年慧眼识才，同时期网罗的顺子、陈绮贞无不如此，每每出击必数精品，而自身却又尽都是低调谦卑的纯正性情；当年同门战友的之后履历，是否我们可以稍作参考呢？

果不其然，在《ZERO》宣传期间承诺不会再让粉丝久候的最新力作《离心力》，同样也是在不长但并不短的三年之后才重见天日。据说此次拖延的理由又是“收不到好的歌啊！”可见龟毛的音乐人的自虐要求有时也是歌迷之幸，不然怎么换来值得起又三年等待的《离心力》呢？好的料理需要主厨对时间与火候的精准把控，好音乐亦是一样的道理，这点来讲，杨乃文对歌迷是极为负责的。所以挖空心思想要献上更棒的飨宴这个行为，绝对是合乎情理。

于是我们来打开这一桌丰盛大宴细细赏味：年逾不惑的杨乃文第一次在专辑的造型中放下了齐眉刘海，并搭以大量Oversize女人味十足的复古套装予以装点，颜值本就护养有方的她，在这一组减龄措施后，更显温婉剔透，音乐态度的表现上，直观看来也是历年来最为柔顺的一次。




秉持巅峰之作《Silence》的创作体例，这次同样引入了大陆音乐人的参与，而声名大噪于周迅《夏天》的火星电台更是挑大梁扛下半张大碟的篇幅。民谣意味浓厚的Soft-Rock《推开世界的门》负担起大陆组曲第一主打的要务，精炼的念白经由杨乃文透彻的口吻显得从容不迫；酣畅淋漓的《渴寞》及《转身》颇有当年《Fear》或《Monster》的Punk余韵，但在曾宇和黄少峰新世代的电子衬底润色下，更显前卫也大气淡定；EDM贯穿始末的《粉笔做的手》较之前的《Queen》或《电视机》都更为酷炫，紧贴时代脉搏，热血带感未显疲态；中板Brit-Pop的《恋人的絮语》可谓抒情点睛，本就穿透力十足的唱腔，在Chours的反复呐喊让原本绞心的疼痛更甚剧烈，痛完过后又竟是悠长的尾音疗愈，让听者回味久久。

余下的台制部分也是曲风多元，斑斓丛生。海外购曲的《占有欲》和《艳遇》充满着别样的中欧异域风情，前者辅以哥特式宏大的编曲配合杨乃文Opera的女爵宫廷式唱腔磅礴开场成了专辑的Intro曲；后者则是转而用暧昧语气混搭波西米亚的Jazz奏鸣曲，将性感醇熟一泻到地，仿佛23岁唱着《花与虫》的后青春期叛逆少女从未离开，倒是凭空多了几分优雅高贵。台摇鼻祖China Blue成员的徐千秀交出的《湿了，就不怕会下雨》，轻松跳跃依旧是致敬林暐哲时代的反骨本尊，不功不过；剩余的三支主打恰恰是全专的华彩所在，三位同为83年出生的新锐创作人的作品几乎是杨乃文出道以来对主流市场的最大妥协与中和。陆籍创作新贵郑楠、天后畅销推手饶善强，智能治疗师黄建为，三位在当今乐坛的幕后分量均是举足轻重，当个性独特的另类歌后遇上对当代乐迷口味拿捏无误的新新创作人会有怎样的花火？




文艺新派歌姬计划的重点功臣郑楠，向来擅长勾勒大格局的宏伟曲式，经由黄金搭档蓝小邪根据杨乃文特质度身下笔的《如一》，除了翻江倒海的情绪倾囊而出，让人大呼过瘾之外，唱法转放为收的处理更显惊喜；将倔强系情歌操纵至炉火纯青的饶善强，搭配催泪圣手王蓝茵祭出的《野蛮》，歌者在处理该曲时，除了惯用扎实有力的胸音之外，其鲜明特色的变种哭腔也是在不可忽略的“致命”要素；而作为专辑收歌近尾声才获得的《离心力》，被团队及杨乃文本人在听完demo后立马拍板作为同名主打，舍弃所有花俏的声效与唱法，以弦乐巧妙渲染，平铺直述以旁观者视角浅浅道出人们相处时若即若离的微妙感，完全“服软”的杨乃文，在构筑这样一段故事时让人那么引人入胜。MV里仿若静止的慢镜头，两人旋转过后因冲击而造成的受伤，也正是将全专的内核溢于言表。

其实，在小半年后为电影《绑架者》配唱的《逃兵》，这出自黄立行之手的绝版情歌，论概念与词曲意涵，要作为后续改版主打收入碟中亦是不违和的，不过对自我极度苛求的乃文Baby而言，这支好歌或许更该以特有的方式单独存在吧？




尽管多数发烧友更乐见在如今竞争猛烈的后生里诞生新歌后，然而却无法忽视的这个自称心理年龄20出头的优秀歌手。年少轻狂的愤怒与暴烈都沉淀为隐忍与坚定，对音乐的初衷和热情丝毫未减，你认可与否，她都那般闪耀地存在。就是这么个“比摇滚更丰富，比流行更自由”的另类音乐人。始终都在从未离开，然而却又游弋不可靠近，深邃而神秘，距离即是她的安全感，亦是你我欣赏她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