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金
關於瓦格納,因歷史的疊加,已經被眾人抬到無比高的神臺上。尼采對他由愛生恨、馬勒視他為最重要的音樂導師、希特勒還說自己最希望能穿越並跟他握手言歡,還有文章指出瓦格納視自己為古典樂界的韓愈,說是要繼往開來,音繼貝爺之後,樂起百代之衰... 但如果我們單純研究瓦格納的作品,去掉這些厚重的標籤後,會發現一兩個有趣的觀點。就《尼伯龍根的指環》而言,有很多人們忽略的一些缺點。第一、瓦格納在創作這部作品時,針對劇中二三十個人物量身寫了兩百多個音樂動機。問題在於由於這裡的人物實在太多,導致瓦格納採用了大量的宣叙調,甚至有點到濫用的程度。好比在《女武神》第二幕裡,當齊格蒙德死後,本應該唱詠嘆調的齊格琳德,結果卻唱了半天宣叙調,老實說這在情緒調動上其實有點失敗。第二、瓦格納特別喜歡重複敘事。綜觀整部劇,每個角色就像喋喋不休的老人一樣,同樣的內容都得唱個兩三遍,甚至《齊格弗里德》裡第一幕透過沃坦和米梅的問答,花了大量的時間講前面的大綱。老實說這戲拖得也太明顯了吧? 當然這部劇還是偉大的。除了那些歷史和政治元素外,這部作品給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有兩點:第一是它的和聲。瓦格納或許不太會寫旋律,但他的合聲卻傲視群雄。早在《漂泊的荷蘭人》時,瓦格納就以龐大恢宏的和聲獨樹一格。在每齣劇的每個開場與結尾上,瓦格納非常巧妙運用恢宏的和聲,為整個作品定下了史詩的音調,並啟發了好萊塢一大堆配樂師,包括漢子寂寞(Hans Zimmer)。第二是內容選擇上。在瓦格納之前,不論是莫扎特或羅西尼,故事選擇上大都以輕鬆的小品為主。從瓦格納開始,歌劇在題材的選擇上獲得了解放。而他重現史詩的工作,啟發了費茲朗(Fritz Lang)的《尼伯龍根》,並開創了史詩片的另一種風格,而這種風格又誕生出大家所熟知的指環王(Lord of the Rings)。 《尼伯龍根的指環》名氣很大,對指揮和樂團的要求也很大。目前最流行的兩個錄音版本,一版是卡拉揚與柏林愛樂於一九七零年出版的錄音。這個版本的CD是德國留聲機早期一批24bit採樣率的唱片,人聲和樂器的音色都非常華麗。另一版是具有“匈牙利發電機”之稱的索爾蒂與維也納愛樂的合作。這套由Decca出的版本,被坊間譽為“最好版本的指環”,甚至在瓦格納誕辰兩百週年慶時,唱片公司還推出一的大套裝來紀念。另外還有一個值得一提的版本就是富特文格勒於一九五三年錄的音。這套錄音由於錄的時間早,除了單聲道外它的音質還相當差,黑膠與MP3乍聽之下差距不遠,不過聽富特文格勒從來不是為了錄音效果。影碟的話則以大都會歌劇院製作,萊文(James Levine)指揮的版本最為推薦。此版本不但採用現代化的舞台設計,並曾透過電視直撥這場演出外,連多明哥都去後台採訪過這些歌劇明星。 筆者曾經有位朋友這麼評價《指環》:“它其實就是一場連續劇”。的確,為期四天、總共十六小時的歌劇乍聽之下的確很長,但如果說你把它當成一齣電視劇來看,其實也沒那麼複雜。父子、夫妻、階級、神話這些元素應有盡有,同時還牽扯幾代人的恩恩怨怨,簡直就像德國版《大宅門》。因這部歌劇所誕生的拜羅伊特節日劇院,則像是一座超級豪華的皇家電影院。但興建它的主投資人,巴伐利雅的國王路德维希二世,因大興土木最後遭到軟禁;而瓦格納也因為他非常鮮明的政治主張,遭到後世的非議和排斥。就像沃坦一樣,縱使是眾神之王,依舊逃不過背信的報應和命運的玩弄,但即便瓦爾哈拉(Valhalla)消逝於大火之中,這些故事都透過不同的藝術形式,成為了一個民族共同的文化記憶。這,才是真正的萊茵河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