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触觉 Part I:City Rhythm》:香港雅皮文化的脚注
1988年下半年,林忆莲就被慧眼识才的华纳招入麾下。这样,华纳帐下有了叶倩文和林忆莲两位爱将,与梅艳芳所在的华星,以及拥有陈慧娴的宝丽金在女歌手领域构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头。
“都市触觉”系列的由来,制作人之一许愿指出,这一系列直接受到杜丽莎的专辑《Tokyo Dreams》的影响,该专辑以异国背景描画了都市人生活里共通的情感问题。香港比较受欧美文化影响的歌手如林子祥、叶德娴等,一直也有个别带著浓厚R&B及都市感的歌曲,只是到了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方始集大成,在理念、选曲、填词、编曲、排舞、造型、美术设计、宣传企划各方面,把题材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甚至整整跨越了三张专辑《都市触觉Part I:City Rhythm》、《都市触觉Part II:Fuir La Cite逃离钢筋森林》、《都市触觉Part III:Faces and Places》及三张EP/REMIX(《Part I Take II》,《推搪》及《倾斜都市烧烧烧》,其高远宏图之志令人叹为观止。参与“都市触觉”系列的幕后,都是香港乐坛的精英份子,许愿+林忆莲+伦永亮的制作人组合,配以林振强、潘源良和周礼茂三人包办的词,杜自持、周启生及唐奕聪等的编曲,可说一时无两。
开始正式谈论“都市触觉”系列的曲词编唱之前,也许有必要先探讨一下与它息息相关的社会现象——雅皮文化。70年代末期,香港经济成功转型,从工厂工业林立之地,“摇身一变”为亚洲地产金融转口贸易的枢纽之一。年轻人纷纷投入了待遇不薄甚至高薪的白领行业。这一个新兴的族群深受欧美生活品味影响,具有稳健的收入而没有什么家庭/经济负担,被喻为Young Urban Professionals,简称yuppies (雅皮士)。对于男女关系,雅皮文化的尺度比较宽松,“同居”和“一夜情”等非传统的生活方式当时仍未被主流社会接受,不过在优皮族群里,这些并不涉及道德,只是个人的生活方式。
那时候,主流乐坛的歌手唱的情歌都比较大路,或是情窦初开,或是轰轰烈烈的恋爱,要不就是爱情烟消云散,痛入心扉。雅皮文化则为香港乐坛带出了更丰富和复杂的题材,让填词人有更广阔的创作空间:如情欲(《滴汗》)、一夜情(《三更夜半》), 偷欢(《烧》)等,甚至对性的描写都明刀明枪(《拥有》,《夜生活》)。可以说,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反映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香港本土优皮文化的盛放和被主流社会慢慢反刍消化的过程,在脚步匆匆的世界大都市,生活节奏快速的高消费生活,充满情欲与疏离的情感世界,可说是为雅皮文化落下了一个极其详尽生动的脚注。虽然另僻门径,剑走偏锋,但“都市触觉”系列歌词的分寸都捏拿得很准很准,让人觉得那是很容观地描述繁嚣疏离的都市生活里某些值得发掘探讨的人性和心态,而不是专为了挑战社会的固有价值,更没有走下乘的卖弄风情路线来哗众取宠。后来因为随著社会整体的生活水平上升,资讯科技的发达,很多始见于雅皮的生活方式和理念,包括音乐、衣着、饮食、艺术品味等,在97回归前后逐渐与主流社会同化。其后香港经历金融风暴,经济低迷,雅皮文化提倡的极度个人和物质观念,也因事势作出调整,变得更脚踏实地,不那么特立独行。
回到这张《都市触角Part I:City Rhythm》专辑。这张专辑的第一主打歌为与王杰合唱的《还有》,翻唱自李宗盛创作的国语歌《结束》(陈升和郑怡合唱),由潘源良填词,它也是林忆莲第一首收录在专辑里的男女合唱歌曲,第一首改编自李宗盛的歌曲,香港接触王杰的第一首粤语流行曲,以及林忆莲第一首KTV大红的歌。
王杰的父亲王侠是香港前一辈的演员。王杰在香港出生长大,在台湾走红,情景跟周华健甚为相似。二人的合作,由华纳\飞碟一手撮合而成。当时的飞碟一哥王杰需要一位有份量的香港歌手把他介绍给香港乐坛,于是就有了这首《还有》。合作过程是林忆莲先把她的部分录好,寄到台湾,然后王杰加上他的部分,寄回香港进行混音。王杰的嗓音甚有浪子味道,其声线却跟忆莲不太合衬,还好两把声音没有怎样重叠,各有各唱更带出歌词的味道。伦永亮的编曲更为港化,尤其林忆莲部分结束后,萨克斯风悠悠响起,背景一如黄昏后广厦参天、霓虹初上的都市,繁华里人与人之间却充满了隔膜。
专辑中的《因你疯了》翻唱的是台湾音乐人张洪量的作品《我想我疯了》,周礼茂填词。伦永亮曾经十分崇拜两位台湾唱作实力派歌手:一位是牙科医生出身的歌手的张洪量,另一位是被周华健。伦永亮本身就曾改编过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及周华健的《我为你而等》。两首歌均成为了伦永亮自己的专辑《钢琴后的人》和《One Voice Ten Fingers》专辑的主打歌。 都市系列灵魂人物之一周礼茂先生可以说是林振强以外第二位写情欲歌词的能手。由他填词的《因你疯了》的故事性很强:女主角在某个晚上,意外重遇了旧情人,并未忘情的她心里如波涛起伏,旧情人携了新眷,跟自己打完了招呼又若无其事地抚摸新女友的腰。“快要变疯,全被你迫疯,为甚么交低些问号,叫我心痛?快要破晓!平伏了多少?是内心辗转的入睡拒再哭叫!快要破晓,疲倦的一宵!”这首歌里所出现的“疯了”、“破晓”和“疲倦”这三个词,后来也成为了1991年《梦了疯了倦了》专辑的由来。另外,《因你疯了》是在伦永亮现场钢琴伴奏下录成的。伦永亮古典钢琴的造诣非常了得,简单动人的旋律,编曲却精彩瑰丽,起伏有序。
潘源良填词的还有一首《又见朝阳》,改编自杏里的《爱してるなんてとても言えない》。它是无线电视剧《阿德也疯狂》主题曲,是一首励志歌曲,另外专辑中,还掺杂了一首标准情歌《你是我的男人》,虽然这两首歌本身的水准相当高,但是未能融入整张专辑精心打造的城市节奏风格中。再加上在《一接触》中,林忆莲的嗓音还不够稳定,有时会依稀回到日式偶像少女的状态,这些都体现了,如果严格地从概念大碟角度来审视,作为“都市触觉”的首篇《City Rhythm》在主题概念的表达上有些粗枝大叶,对都市节奏的捕捉还欠缺系统,也未能营造对比效果。
总体而言,这是一张尚略显“杂乱无章”概念大碟,但是不失为极有价值且具开拓性的实验作品。
“都市触觉”系列的由来,制作人之一许愿指出,这一系列直接受到杜丽莎的专辑《Tokyo Dreams》的影响,该专辑以异国背景描画了都市人生活里共通的情感问题。香港比较受欧美文化影响的歌手如林子祥、叶德娴等,一直也有个别带著浓厚R&B及都市感的歌曲,只是到了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方始集大成,在理念、选曲、填词、编曲、排舞、造型、美术设计、宣传企划各方面,把题材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甚至整整跨越了三张专辑《都市触觉Part I:City Rhythm》、《都市触觉Part II:Fuir La Cite逃离钢筋森林》、《都市触觉Part III:Faces and Places》及三张EP/REMIX(《Part I Take II》,《推搪》及《倾斜都市烧烧烧》,其高远宏图之志令人叹为观止。参与“都市触觉”系列的幕后,都是香港乐坛的精英份子,许愿+林忆莲+伦永亮的制作人组合,配以林振强、潘源良和周礼茂三人包办的词,杜自持、周启生及唐奕聪等的编曲,可说一时无两。
开始正式谈论“都市触觉”系列的曲词编唱之前,也许有必要先探讨一下与它息息相关的社会现象——雅皮文化。70年代末期,香港经济成功转型,从工厂工业林立之地,“摇身一变”为亚洲地产金融转口贸易的枢纽之一。年轻人纷纷投入了待遇不薄甚至高薪的白领行业。这一个新兴的族群深受欧美生活品味影响,具有稳健的收入而没有什么家庭/经济负担,被喻为Young Urban Professionals,简称yuppies (雅皮士)。对于男女关系,雅皮文化的尺度比较宽松,“同居”和“一夜情”等非传统的生活方式当时仍未被主流社会接受,不过在优皮族群里,这些并不涉及道德,只是个人的生活方式。
那时候,主流乐坛的歌手唱的情歌都比较大路,或是情窦初开,或是轰轰烈烈的恋爱,要不就是爱情烟消云散,痛入心扉。雅皮文化则为香港乐坛带出了更丰富和复杂的题材,让填词人有更广阔的创作空间:如情欲(《滴汗》)、一夜情(《三更夜半》), 偷欢(《烧》)等,甚至对性的描写都明刀明枪(《拥有》,《夜生活》)。可以说,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反映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香港本土优皮文化的盛放和被主流社会慢慢反刍消化的过程,在脚步匆匆的世界大都市,生活节奏快速的高消费生活,充满情欲与疏离的情感世界,可说是为雅皮文化落下了一个极其详尽生动的脚注。虽然另僻门径,剑走偏锋,但“都市触觉”系列歌词的分寸都捏拿得很准很准,让人觉得那是很容观地描述繁嚣疏离的都市生活里某些值得发掘探讨的人性和心态,而不是专为了挑战社会的固有价值,更没有走下乘的卖弄风情路线来哗众取宠。后来因为随著社会整体的生活水平上升,资讯科技的发达,很多始见于雅皮的生活方式和理念,包括音乐、衣着、饮食、艺术品味等,在97回归前后逐渐与主流社会同化。其后香港经历金融风暴,经济低迷,雅皮文化提倡的极度个人和物质观念,也因事势作出调整,变得更脚踏实地,不那么特立独行。
回到这张《都市触角Part I:City Rhythm》专辑。这张专辑的第一主打歌为与王杰合唱的《还有》,翻唱自李宗盛创作的国语歌《结束》(陈升和郑怡合唱),由潘源良填词,它也是林忆莲第一首收录在专辑里的男女合唱歌曲,第一首改编自李宗盛的歌曲,香港接触王杰的第一首粤语流行曲,以及林忆莲第一首KTV大红的歌。
王杰的父亲王侠是香港前一辈的演员。王杰在香港出生长大,在台湾走红,情景跟周华健甚为相似。二人的合作,由华纳\飞碟一手撮合而成。当时的飞碟一哥王杰需要一位有份量的香港歌手把他介绍给香港乐坛,于是就有了这首《还有》。合作过程是林忆莲先把她的部分录好,寄到台湾,然后王杰加上他的部分,寄回香港进行混音。王杰的嗓音甚有浪子味道,其声线却跟忆莲不太合衬,还好两把声音没有怎样重叠,各有各唱更带出歌词的味道。伦永亮的编曲更为港化,尤其林忆莲部分结束后,萨克斯风悠悠响起,背景一如黄昏后广厦参天、霓虹初上的都市,繁华里人与人之间却充满了隔膜。
专辑中的《因你疯了》翻唱的是台湾音乐人张洪量的作品《我想我疯了》,周礼茂填词。伦永亮曾经十分崇拜两位台湾唱作实力派歌手:一位是牙科医生出身的歌手的张洪量,另一位是被周华健。伦永亮本身就曾改编过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及周华健的《我为你而等》。两首歌均成为了伦永亮自己的专辑《钢琴后的人》和《One Voice Ten Fingers》专辑的主打歌。 都市系列灵魂人物之一周礼茂先生可以说是林振强以外第二位写情欲歌词的能手。由他填词的《因你疯了》的故事性很强:女主角在某个晚上,意外重遇了旧情人,并未忘情的她心里如波涛起伏,旧情人携了新眷,跟自己打完了招呼又若无其事地抚摸新女友的腰。“快要变疯,全被你迫疯,为甚么交低些问号,叫我心痛?快要破晓!平伏了多少?是内心辗转的入睡拒再哭叫!快要破晓,疲倦的一宵!”这首歌里所出现的“疯了”、“破晓”和“疲倦”这三个词,后来也成为了1991年《梦了疯了倦了》专辑的由来。另外,《因你疯了》是在伦永亮现场钢琴伴奏下录成的。伦永亮古典钢琴的造诣非常了得,简单动人的旋律,编曲却精彩瑰丽,起伏有序。
潘源良填词的还有一首《又见朝阳》,改编自杏里的《爱してるなんてとても言えない》。它是无线电视剧《阿德也疯狂》主题曲,是一首励志歌曲,另外专辑中,还掺杂了一首标准情歌《你是我的男人》,虽然这两首歌本身的水准相当高,但是未能融入整张专辑精心打造的城市节奏风格中。再加上在《一接触》中,林忆莲的嗓音还不够稳定,有时会依稀回到日式偶像少女的状态,这些都体现了,如果严格地从概念大碟角度来审视,作为“都市触觉”的首篇《City Rhythm》在主题概念的表达上有些粗枝大叶,对都市节奏的捕捉还欠缺系统,也未能营造对比效果。
总体而言,这是一张尚略显“杂乱无章”概念大碟,但是不失为极有价值且具开拓性的实验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