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彻的灵魂

30岁的舒伯特正值壮年，却踏入了他人生中的寒冬，在完成这部作品的次年就与世长辞，年仅31岁。《冬之旅》正是他悲怆心境的写照，在将要完成此作品时，舒伯特的精神陷入了抑郁的深渊，他的好友舒巴温非常担心，而舒伯特却邀请他至萧伯家，听一听他的新作《冬之旅》。在朋友家里，身罹绝症的舒伯特以沙哑而激动的声音唱起这部新作，满座人皆为他的凄凉心境而担心。

《冬之旅》由24首歌曲组成，歌词是德国诗人米勒的诗作，叙述了冬天里一位失恋者的孤独旅行，悲凉迷惘，是一套令我颤栗的歌曲。一个寥寂的男中音，一架同样寥寂的钢琴伴奏，就是这套声乐套曲的规格，它创作于舒伯特身患梅毒之后。从感染到死亡2-10年不等，可想而知舒伯特是忍受了长久的折磨而死去，这部晚期作品《冬之旅》的基调和意境，可以想象。小众独立电影《女钢琴教师》里大量选用了《冬之旅》作为电影配乐以呼应电影压抑灰暗的基调。它就是一连串荒凉人生的悲歌，令听者为之鼻酸眼潮的彷徨呐喊，与幸福希望永别的绝望和万念俱灰。

它仅让人感觉到这个灵魂迎面扑来的透骨寒气，如果听众遭遇过属于自己生命里的严冬，感受过怀揣自己破落凋敝的心独行在冬夜的透心寒冷，像舒伯特这样，用自己的冰手，在寒风吹彻里从头到尾地抚摸自己灰色的一生——
从寂寞的《晚安》旅程开始，歌者唱曰：“我陌生的来到此地，然后又陌生的离开……陪伴我的唯有月光下的阴影”。这是踏上冬之旅的首曲，交错着失意和欲挥去悲痛的零星勇气。米勒的诗作被寥寂的吟咏，而舒伯特让它产生了更强的感染力。(一个年近30的听众，人生纵向坐标已与作者重叠，同样灰色的心情，也体会到了生命本有的冬天。荒野的寒风就吹着这一个人，其他一切已被寒风吞噬，现在它全力掠夺着胸口那仅存的体温……如同舒伯特当年。)

接下来，简朴但悲伤的《冰泪》唱道：“脸颊上落下了冻结的泪珠，我几乎没发觉，我已经在痛哭……眼泪啊，你像冰冷朝露变成的小冰粒，你竟是如此降生的么？”（不错。你经历了多少寒冷，才渐渐明白自己终究躲不过，无论蜷缩在何处，风雪都落在了所经历的岁月里。）

于是这便是异常优美且不安的《麻木的心》所歌唱的青春挽歌：“在我死去的心底，连她的倩影都已经冻僵了。若我的心有朝一日再次溶解，她的容姿也会随之消逝……”（爱情终于消亡。）《菩提树》：“我听到菩提树依稀对我絮语：这里便是你安息之处”。此曲这里是一段安详的呼唤，余韵具有了些许温暖，然而到下一首《满溢的泪水》，再次成为沉郁严酷的歌曲。然后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孤独》和《邮车》中的紧张焦虑与失望，再到《白发》和《乌鸦》狂乱且阴暗的绝望深渊，舒伯特所感到的寒冷已从四面八方拥围而来。（寒冷早已盯住了这个年轻的生命，灵魂的根基终于在暴风雪中分崩离析。）
终曲《老艺人》中分明的是舒伯特自己沉重的脚步，这首简单得单调的旋律，如同那永无出路的绝望旅程。整个套曲是舒伯特对自己的人生非常完整的刻划。

（呓语）一个人的岁月终于像荒野一样敞开时，便再也无法照顾好自己。通往未来的，也不过是寒风吹彻里的一小段丧失心灵的终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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