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的方式过一生

鱼丁糸的《无与伦比的美丽》，用一句大俗的鸡汤来形容，便是，“音乐人成功的方式只有一种：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一生”。

自鱼丁糸启动苏打绿重制计划之后，除了A面的Replay外，最大亮点便是B面，在当年《in summer印夏天》演唱会下半场的那些翻唱曲。比如《鱼丁糸不同名专辑》中的《忧愁》，关于小安20年前的经典台语Band式Ballad大金曲（如果小安不转型做蔡依林制作人，他写这种芭乐的成就也许要远远高于李荣浩），这些年来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唱它，鱼丁糸之版本一出，五岳归来不看山，鱼丁糸归来不听其他人的《忧愁》。

在《小宇宙》鱼版里，我们听到了张雨生，听到了艾敬——在80后的歌迷心目中，艾敬是怎样女神一样的存在。而在《无与伦比的美丽》里，我看到B面的歌单时，我干脆直接跳过正餐，直奔餐后甜点——这是我的大期待。

我之所以喜欢苏打绿/鱼丁糸在in summer里面的这些歌曲，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开头所说：以自己的方式过一生。过去数年，因为综艺节目的内卷，各种语不惊人死不休，让翻唱这件事变成了畸形的审美。最典型的例子：《天赐的声音》。我有一朋友说，XX唱《玫瑰少年》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有Gai唱《玫瑰少年》，让你们都骂他，这才有意义。难不难听，油不油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骂，有流量，这对节目才重要！这种变态的逻辑导致了音乐综艺上的大多数改编变成了审丑大会，为新而新，像是玩的盆景，一定要奇枝才能有观赏性——而音乐本身其实本是“就好像呼吸一样简单”。

于是，这便是鱼丁糸/苏打绿的价值。无论是张雨生，还是艾敬，还是张悬，还是陈洁仪，关淑怡，甚至是黄龄！鱼丁糸的改编几乎没有太多“意外”，他们并没有去设计那些故意整活、要让电视机前的观众“wah”一下的桥段，这首歌如何影响着年轻时候的苏打绿？在大学社团的热音社里，当时默默无闻的苏打绿是怎样唱着这些歌？音乐存在的意义从来就不是为了去比赛，去博取流量，而是让自己快乐。于是，鱼丁糸/苏打绿用他们最擅长/最喜欢/最让自己快乐的方式，去演唱了这些他们视如珍宝的歌。我甚至觉得这些歌编的很像“学生乐团”，为了在社团里面给大家表演，利用有限的设备和最基础的技术手段（虽然已经是2023年了，但鱼丁糸在这些歌里用的编曲手法之经典，包括用到的以电子乐为代表的现代音乐制作手法都极其罕见），给大家做的一个汇报演出。

从《我是一棵秋天的树》开始，我的感动和感激没有停止。那一年，张雨生弄了两分钟的前奏，现在鱼丁糸反其道行之，第一秒开始就由吴青峰的声音和大家见面，和原版那个风骚得要死的钢琴相比，鱼丁糸则显得温婉如玉。另一首我们熟悉的《如果你冷》，我第一次爱上这首歌是张悬的现场bootleg，在这里，吴青峰的声音在副歌处唱得无敌，让我短暂忘了张悬的演绎（此曲大量的木吉他扫弦不知是否也是暗暗地遥望张悬之木吉他版本？）。《无状态》是我打开这张专辑时第一首直奔过去的歌曲，我们都知道吴青峰和张悬在《无与伦比的美丽》里的故事，为了给张悬一个“很棒的夏天”，吴青峰写了“你知道当你需要个夏天，我会拼了命努力”；而在《无状态》里，吴青峰甚至超越了张悬的原唱。张悬的原版里带着少女的青涩，带着模仿辛波斯卡口吻的词作还稍显矫情，但在鱼丁糸的乐队版本里，吴青峰神奇地用他的更多变的唱法把这首歌变成了Art Rock之方向，“不要把美好的故事留下来，不去制约 被制约 没有习惯”更紧扣了鱼丁糸这一乐队的无常性。

其实听到这里，这张专辑已经可以妥妥进入年度最佳之列了（拜托，这才2023年2月嘞），结果后面的《担心》一下子就把我听傻了。这首1995年的歌曲，来自新谣教父、新加坡民谣之神梁文福的代表词曲作品，交由陈洁仪演唱，是80后文青去KTV式最高品味歌单的代表。鱼丁糸保留了原曲的民谣味，非常出挑的木吉他演奏，再加苏打绿标志性的阿龚中提琴演奏，吴青峰的演唱让我们再次惊呼，他真的是民歌时代的传人。随后的《乱了》也是1995年的作品，那一年，关淑怡凭借《乱了》在台湾横扫三白金唱片，这首歌和《担心》有着同样时代的审美共同性，鱼丁糸在编排上同样采用了木吉他+中提琴的编制，连续唯美暴击。接下来《痒》来自黄龄，孟楠为她打造的十里洋场，原曲是用现代合成器架构下写成的亦古亦今之摩登时代曲，而鱼丁糸的版本展示了一个成熟乐队是如何展示“看起来好像随便玩了一下但就直接把这首歌玩出了属于他们自己专属味道的”，再次感慨吴青峰在戏腔唱段的疯狂输出——这种输出却又如此的自然，一边唱着“造作”。一边听起来很造作，但又是自然的造作（这里又让我莫名想起苏打绿的《你喔》）。

此前的《小宇宙》（鱼版）里，收录了翻唱爱情的《鱼儿离不开水》，这里又来了艾敬的《黑猫白猫》，吴青峰坐实艾敬铁粉身份。这首歌的精彩程度让我放弃语言的形容，来听听艾敬在2016年的一个采访，当记者问到她是否知道苏打绿翻唱《黑猫白猫》时，她是怎么说的吧：“他唱的很好。去年（2015年）我请到吴青峰，在我的展览开幕现场，唱了我一首歌，《东京餐馆里的China Girl》。唱得比我好多了，很多人都特别开心。别人告诉我他的歌迷是90后，但是我身边好多60后都很喜欢他，因为音乐的感染力。我觉得很欣慰，不用唱了，因为大家唱得比我好，表现力比我好。当然我也曾经很好，但是这么多年不唱了。他们能够把我的作品诠释得很好，我很感谢他。”

如上所述，《无与伦比的美丽》（鱼版）用完全自我的方式，演绎自己，演绎他人。我已经把鱼丁糸/苏打绿之重制，当做是固定的年货。希望今年年底的《陪我歌唱》（鱼版），一样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