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大众音乐百大名盘赏析（13）—灵魂歌者金贤植（上）：像雨又像音乐
韩国流行音乐史上，有几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歌者，他们生前活跃在小众的地下音乐圈，直到离世后才获得大众的欣赏与喜爱。最难得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音乐热度丝毫不减，被各路歌手致敬和翻唱，让不同年龄的歌迷缅怀与痴迷，最终被奉为乐坛传奇。这里面，既有我之前已经写过的柳在夏，他的那张《因为我爱你》高居百大亚军，早已成为抒情曲的神话；也有本文要给大家介绍的金贤植，作为横跨地下与主流、摇滚与流行的灵魂歌者，他的一生，虽然短暂，但留下的光芒，足够耀眼与辉煌；还有之后必须要介绍的、足足有三张专辑入选百大的金光石，作为游吟诗人，他的音乐不知抚慰过多少歌迷的心灵。这三位英年早逝的歌者，都活跃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三人的音乐生涯之间，还有不少交集。比如金贤植在1辑里面，就翻唱过金光石的《啊，我的爱》，而柳在夏曾短暂加入过金贤植的春夏秋冬乐队，入选百大的这张专辑《像雨又像音乐》，柳在夏全程参与了制作，而且还贡献了一首名曲《隐藏的道路》。最令人痛心的是，柳在夏在发表个人1辑之后，于1987年11月1日遭遇车祸不幸身亡，而三年之后的同一天，金贤植在自家公寓猝然离世。两位音乐上的知己好友，同为歌坛的传奇，却在三年里接连陨落，不得不令人扼腕叹息。
金贤植1958年出生在首尔，父亲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家境殷实，衣食无忧。小时候，金贤植的学业优异，十二岁的时候以全校第四名的成绩考入首尔宝城中学。中学阶段，他开始大量接触欧美音乐，玩音乐兼教吉他的表哥杨国正，成了金贤植音乐生涯中的第一个引路人。沉迷音乐之后，金贤植的成绩开始下降，在升学考试中失利，未能如愿考入名校京畿高中，只能进入一所普高明知高中就读。进入高中后，金贤植完全无心学业，醉心于玩音乐和组乐队，并开始尝试一些演出。后来，因为和学校里的乐队前辈发生争吵，并爆发了肢体冲突，一怒之下，金贤植向家人递交了自退书，他的高中生涯，只维持了一年就结束了。退学之后，金贤植花费了一年时间突击学习，并在1975年通过了高中毕业学历鉴定考试，拿到了高中学历，之后便彻底离开学校，一头扎进了音乐的世界。
一开始，金贤植虚报年龄，在钟路的一家音乐茶馆里做驻唱歌手，虽然没有什么收入，但金贤植颇受老板的赏识，表示“你在音乐茶馆之类的地方唱歌很可惜，如果成为歌手，就会成为传说的”。在老板的鼓励之下，金贤植开始到明洞的各个夜间舞台试音，获得了一些演出机会，并结识了三时峰一代著名歌手李长熙的弟弟李升熙。李升熙深深喜爱三时峰一代的两名老将宋昌植和尹亨柱六十年代组成的二重唱组合Twin Folio，因此他便提议，和金贤植也组一个二重唱组合。二人一拍即合，便用这个没有名字的二重唱组合，登上了国岛饭店夜总会的舞台。而国岛饭店，正是之前三时峰一代歌手宋昌植和李长熙活跃的场所。这一年恰好是1975年，发生了在前文中反复提到的大麻事件（详情请见摇滚教父申重铉一文），三时峰一代歌手全军覆没，这才有了金贤植和李升熙初试啼声的机会。
在爱与和平那篇文章里提过，李长熙受大麻事件的牵连，不光音乐事业无法继续，连电台DJ的工作都没能保住，只能改行经营一家服装店。然而，闲暇之余，他就混迹于各个演出场所，寻找和发现新鲜的歌手和音乐。一旦发现心仪的歌手，不光全力帮持，提供业内人脉，甚至亲自上阵，躲在幕后匿名担任制作人（不知道和李长熙拥有相似处境的南京市民，何时才能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金贤植和李升熙合作颇多，自然也早早的结识了李长熙，李长熙也很看好金贤植的潜力，欣然接受成为金贤植首专的制作人。专辑从1976年开始录制，过程却是一波三折。李长熙首次担纲制作人，自然是尽职尽责，甚至在金贤植原创歌曲不足的情况下，不但专程找来首尔旅行者（爱与和平的前身）录制了两首演奏曲，还慷慨解囊，把自己创作的歌曲无偿送给金贤植演唱。然而在专辑接近完成时，金贤植却因为吸食大麻被捕，被判入狱半年，专辑录制一下子陷入停滞。李长熙也异常恼怒，他本人就是因为大麻事件的牵连，才失去歌手的工作，而今他监制的歌手，又因为同样的原因重蹈覆辙，着实令他心灰意冷。最终，李长熙选择了移民美国，远离这个伤心地，只留下了这张半成品的专辑。出狱之后，金贤植把专辑中最后几首歌录制完成，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愿意发行这张专辑的公司。无奈之下，金贤植只能把专辑束之高阁，转身继续自己的夜场驻唱歌手的生活。
进入五共之后，关于文化的钳制稍有放松，主要是之前因为大麻事件受牵连的歌手，陆续解禁复出。而金贤植的首专《김현식 새노래》（金贤植新歌），也终于找到了东家，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于1981年正式发行。整张专辑一共十首歌曲，收录了四首金贤植的原创曲，分别是《春夏秋冬》、《我走了》、《你和我》和《我是风》，三首外援作品，包括金光石的《啊，我的爱》、李长熙的《不要犹豫》和金贤秀的《你的样子》，以及爱与和平的两首古典乐曲改编。专辑分为A、B两面，A面是乐队演奏的歌曲，多为李长熙监制时期录制，集中体现了金贤植在音乐方面的开拓与创新，B面基本都是安静的民谣弹唱，多为后期补录，更多的展现金贤植作为歌手的演唱能力。A面第一首《春夏秋冬》是带有放克和爵士色彩的歌曲，借景咏志，在颂扬大好河山之余，也传达了朴素的爱国情绪，和申重铉的《美丽的江山》异曲同工。这种情绪，只和地理上的国家，也就是大好河山相关，不掺杂其他无关的因素。这首歌金贤植自己还是相当满意的，后来他组的乐队，就沿用了这首歌的歌名。《啊，我的爱》本是金光石所作，也是情感饱满、律动强烈的歌曲，《不要犹豫》是李长熙用化名李奎亨所作，同样是动感十足的乐队音乐，在这两首歌里，金贤植展现了作为乐队主唱优秀的一面，和乐手配合相当默契，把人声完美融合到音乐之中。《我走了》是一首由键盘主导的抒情曲，最突出的就是金贤植在高音部分用沙哑嗓音演绎时的情感表现力。《命运》和《Ave Maria》这两首演奏曲，其实就是爱与和平1辑里的那两首，都是金明坤编曲，用放克的形式来诠释古典音乐，非常展现乐队功底的曲目。当年录制时，乐队的名字还叫首尔旅行者，乐队的首专尚未出版，是应李长熙所邀，才在专辑中客串了这两首作品。而当金贤植的1辑正式发行时，爱与和平早就扬名立万，这两首演奏曲都被收录在爱与和平的首专当中，为听众熟知。如今在金贤植的1辑中再次出现，自然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B面皆为木吉他的弹唱，打头的《你的样子》，金贤植真的唱出了纯净而又心痛的感觉，“就算我想抓住你也抓不到你，现在我真的决定真的忘记它了......”。第二首《你和我》，是极致的情歌渲染，金贤植运用了不同的唱腔来演绎重复的段落，以求增加变化，丰富听感。第三首《我是风》，简单的吉他伴奏，营造出美妙的意境，舒缓且感人。
如今回头再看金贤植的1辑，肯定有着很多的遗憾与不足，尤其是专辑前后风格的明显割裂，会让听众感觉无所适从。但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这张专辑，金贤植还是表现出对多种音乐风格的强大驾驭能力、出色的演唱技巧以及不俗的创作能力，还有最最重要的，便是他对音乐的那份热爱与不舍。
1辑出版之后，并未获得太多关注，金贤植继续着驻唱歌手的生活，却连温饱都难以解决。于是乎，在家里的安排下，他和经营服装店的金京子结婚，婚后在首尔东部的二村洞开了一家披萨店，也算有了一份营生，生活有了着落。然而，好景不长，披萨店只开了一年，就因经营不善而倒闭。短暂的经商经历，并未扑灭金贤植对音乐的热爱，他再度回到舞台，恢复驻唱歌手的生活。正是在这段时间，金贤植幸运的遇到东亚企划的金英社长，后者对金贤植的音乐潜力寄予厚望，将金贤植招至麾下，成为公司的签约歌手，并于1984年迅速推出了金贤植的个人2辑《김현식 2》。
专辑出版后的采访中，金贤植这样表示，“如果说第一张专辑意味着发行专辑并以歌手身份出道，那么第二张专辑意味着我现在以独唱歌手的身份发展自己的音乐，所以我很担心”。事实上根本无需担心，如果说1辑还只是初试啼声、牛刀小试的话，那2辑就意味着金贤植已经彻底重生，成为一名优秀的创作型歌手。此专共计十一首歌，金贤植包办了九首歌的创作，其中还包括后来成为经典的《我爱过你》和《黑暗那星光》。专辑的音乐编配，完全抛弃了1辑里的乐队音乐，改用以键盘和弦乐为主的流行音乐的编曲方式，最大程度的起到烘托情绪的作用，歌曲的主题便是未竟之爱，绝大多数都是悲伤的情歌，这后来也成了金贤植的招牌。专辑开头便是大名曲《사랑했어요》（我爱过你），歌名虽然俗滥，但其实是首情真意切掏心掏肺的情歌，也是金贤植第一首个人代表作。此歌曾被诸多歌手翻唱，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是朴完奎（复活乐队第五任主唱，韩国摇滚名宿之一）在《我是歌手》舞台上翻唱的版本和杨熙恩在专辑《杨熙恩的情歌》翻唱的版本，一个暴烈，一个释然，同一首歌，被翻出了完全不同的感觉，却同样感人至深。第二首《回忆》，好一首悲歌，从低声细语到悲怆欲绝，“我独自走在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上，孤独与思念中，我想起了过去”，为错过的人和失去的爱，真正无法面对的是难舍的回忆。第三首《어둠 그 별빛》（黑暗那星光），是金贤植的另一首名曲，由金贤植作曲，郑成珠作词，仍然是描写未竟之爱的歌曲，“地球上的一切都沉睡了，那黑暗，那星光，抚慰着我对你的思念”，金贤植用他特有的嘶哑、高亢、深情的嗓音，让这首情歌有了摄人心魄的力量。一直到了第五首《当你孤独的时候》，才回归1辑的乐队音乐，展现出摇滚的力量。这首署名郑斗英创作的歌曲，充满青春的动感和力量，“让我们一起奔跑，青春是我们的，爱是我们的”，其中蕴含的蓬勃的力量，直接让我想起了东方快车乐团的《就让世界多一颗心》和《红红青春敲啊敲》。主打歌《我以为是风》，又是一首悲伤的情歌，金贤植展现了强大的情感输出能量，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我以为是风，却不知道是爱，”还是错位和未竟的爱，基本上这张专辑就是围绕着这个主题而写的。第八首《你的样子》，是娓娓道来的伤痛，平静中自有几分沧桑，主题还是未竟之爱，“仰望天空，升起的影像，离开的你，现在我想抓也抓不住你，所以真的决定忘记”。
总体来说，金贤植的2辑是一张精致而优美的流行音乐专辑，但又和当时主流的音乐保持着一定距离，毕竟金贤植音乐的底色，其实还是摇滚。这张专辑让金贤植收获了大量粉丝，成为地下音乐圈的明星歌手，但金贤植自己却对第二张专辑的音乐不甚满意，他想做的还是乐队音乐。于是，在2辑发行之后，他开始在年轻一代的乐手中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并在1985年组建了春夏秋冬乐队。乐队最初的成员包括吉他金钟镇、贝斯张基浩、键盘柳在夏和鼓手全泰冠，金贤植担任主唱，后来在录制专辑过程当中，柳在夏因故退出，朴成植顶替入队。
在经过一系列的排练和演出之后，金贤植就和乐队一起进入录音室进行第三张专辑的录制。在录制过程中，金贤植和乐队进行了充分的沟通，乐队成员绝不仅仅是伴奏乐手这么简单，而是完整参与了专辑的策划、创作和录制。专辑中既有金贤植痴迷的摇滚与布鲁斯音乐，也有金钟镇和张基浩偏爱的融合爵士，甚至还有柳在夏和朴成植创作的民谣风音乐。乐队成员的积极参与，让整张专辑呈现出多样性和丰富性，可以说是金贤植音乐风格上最为成熟的作品，作为金贤植专辑中唯一入选百大的一张，实至名归。
1986年，金贤植的3辑《비처럼음악처럼》（像雨又像音乐）正式发行，在韩国的音乐网站上，这张专辑的开头，专门配上了某位评论家写的文案：“听《下雪的冬夜》，感觉他孤独的心在岁月的另一边静静地涌来。世界上不说也能知道的东西很多，他在音乐里传达的冰冷的孤独就是这样。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理解、安慰、包容和关照等复杂的感情，因此，他的孤独穿越时间来到这里，抚慰了听者的心。”看了这个文案，或许我们就能理解，即便已经去世三十年，金贤植依旧在韩国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专辑风格偏向流行摇滚，金贤植的嘶哑唱腔是感人利器，孤独、寂寞、悲伤贯穿整张专辑。第一首《雨中的恋歌》，便奠定了专辑的基调，优美而伤感，“风一吹，心就动摇，旧爱难忘，掩面而泣”，很感人的伤情歌，延续2辑贯穿始终的未竟之爱主题。第二首是柳在夏所作的《隐藏的道路》，这首歌后来也被柳在夏的个人1辑收录。相比柳在夏的柔弱和纤细敏感，金贤植的处理显得更沧桑更有男人味。第三首《不要悲伤》，就是没来由的孤独和悲伤，不问原因，就是强调和渲染那个氛围。直到第四首《某个下雨的夜晚》才显露出他的摇滚本色，一个醉汉的无奈与悲号，极具感染力的嘶吼与吟唱，听者无不动容。专辑的主打歌，是第七首《像雨又像音乐》，亦是金贤植音乐生涯的最著名作品之一，词曲创作是乐队的键盘朴成植。旋律出色的作品，虽然还是伤感的情歌，但歌词写得还是蛮有意境，“我们的爱情故事，像这美丽的音乐，也像流淌着的雨滴，因为是撕心裂肺的痛，让人心痛的雨落下了”。第八首《跟你一起》，则是张基浩的作品，好听而平庸。第九首《下雪的冬夜》，跌宕起伏，层层递进，绝佳的歌曲，让我恍惚间听出了野菊花《行进》的味道，只是野菊花唱的是社会，而金贤植所歌咏的，还是爱情。第十首《寂寞午后》又变成了爵士风，是金钟镇所写，其对音乐的偏好，在当时便已初现端倪。
专辑的署名是金贤植与春夏秋冬，这也是金贤植唯一一张以乐队名义出版的专辑。可惜的是，乐队只存在了一张专辑的时间，便因故解散。朴成植和张基浩率先离队，一度加入爱与和平，参与了爱与和平的4辑，之后因理念不合再度离队，另组光和盐乐队，延续至今。柳在夏在专辑录制期间便离开乐队后solo出道，留下了经典专辑《因为我爱你》，之后便遭遇车祸离世，专辑成为绝响。而剩下的成员金钟镇和全泰冠则沿用春夏秋冬之名，成立了一支二人融合爵士乐队，风格鲜明，和光和盐、爱与和平一样，都成为韩国摇滚发展历程中的重要力量。（光和盐以及春夏秋冬乐队均有专辑进入百大，后面会在相关的文章中详细介绍。）
此外，金贤植在组建春夏秋冬的同时，又参与了另外一支韩国摇滚历史上的重要乐队新村布鲁斯。新村布鲁斯是一支比较松散的乐队，只凭共同的音乐理念走到一起，更注重现场的表演，不做过多的束缚，来去自由。最早的主创人员包括吉他手严仁浩和李正善，主唱郑瑞容和金贤植、韩英爱，以及诸多客串乐手和歌手，后来重组的二人春夏秋冬乐队，也曾参与新村布鲁斯的专辑录制与演出。加入新村布鲁斯之后，金贤植的音乐生涯便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作为乐队主唱来演绎乐队的作品，更多的活跃在现场，另一部分是作为唱作人出版的个人专辑。本文主要涉及的，还是金贤植作为唱作人的部分，至于新村布鲁斯的两张专辑，以及乐队成员李正善、韩英爱的个人专辑，也都在百大之列，会在以后的文章中介绍，这里不再赘述。
以乐队音乐为核心的金贤植3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销量达到二十万张，这对地下音乐圈出身的金贤植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尤其是《像雨又像音乐》的广为传唱，让金贤植的名字，逐渐进入主流的视野，金贤植的音乐事业，似乎即将进入鼎盛时期……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毁于一夕之间。1987年，金贤植再次因吸食大麻被捕，受此影响，事业一落千丈。
1988年，蛰伏了将近一年的金贤植准备复出，开始筹备新专辑的录制。这时的金贤植不再考虑自己的喜好，而是开始研究如何获得大众的喜爱，为此不惜到处搜罗旋律动听的歌曲，制作人则找到出身于爱与和平的宋弘燮，两人合作无间，此后便一直担任金贤植的制作人，直至金贤植的离世。
金贤植的4辑《김현식 Vol.4》最终于1988年的9月推出，这也是金贤植主动摆脱乐队形象，展现独唱歌手的魅力，嗓音也处于巅峰时期的一张专辑。歌曲来源也颇为复杂，既有金贤植自己所写的《现在》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但大部分是其他音乐人为金贤植打造的歌曲，包括新村布鲁斯的李正善、当时已经加入爱与和平的张基浩、已故老友柳在夏的遗作，甚至还有流行歌手尹尚的创作。主打歌《总是你在我身边》，已经完全是抒情曲的编配，除了高潮处的黯哑嘶吼，已完全听不出曾经是摇滚歌手。《夏夜梦》，居然是尹尚写的歌，很美很梦幻（尹尚在韩综《超级乐队》担任导师，态度和蔼，对音乐的理解也很深刻）。一直到《我们的生活》，这首李正善所写的歌，才听出来一点愤怒、玩世不恭的摇滚乐队味。《不能爱》是老朋友张基浩写的歌，旋律似曾相识，金贤植还真唱出了几分凄楚，要论感人程度，此歌乃是此专最佳。《你在我怀里》是柳在夏的遗作，曾被收录在柳在夏自己的专辑里。重听此歌，深觉柳在夏真是大才，旋律歌词俱佳，而金贤植的翻唱，也就是中规中矩，没什么能令人记住的点。倒是第九首《我会等待》，给了我些许惊喜，带有明显八十年代流行摇滚的特色，吉他弹得如泣如诉。作者名为金英培，不知道是何方高手。《韩国人》本是新村布鲁斯专辑的作品，这里收录的是金贤植的口琴演奏版。金贤植只在1辑中显露过民谣歌手的本色，之后的专辑，基本很少尝试民谣风，但这口琴吹得如泣如诉，深得民谣歌手精髓啊。
听完此专，稍显遗憾，对金贤植来说，他可能把摇滚乐队的部分完全留给了新村布鲁斯，个人专辑则选择专心致志的做个独唱歌手。其实金贤植的音乐风格，一直没能固定下来，从1辑到4辑，一直在不停的尝试，在坚持表达和迎合大众间摇摆不定。最早的1辑中，金贤植就尝试了放克风格的《春夏秋冬》和民谣风的《你的样子》，2辑中又演奏了布鲁斯摇滚的《什么都不说》和抒情摇滚的《黑暗那星光》，3辑里有融合爵士倾向的《寂寞午后》，4辑里就只剩下了带着伤感情绪的情歌。或许那些悲伤和无奈，其实正是金贤植内心世界的写照吧，从此之后，黑暗和痛苦，逐渐成为了金贤植音乐的核心。
1990年3月，金贤植继续推出个人5辑 《김현식 5》，延续着4辑的风格，金贤植在悲伤情歌的路上越走越远。主打歌《花无香》，歌词写道，“外表越光鲜亮丽，真相就越枯燥”，而另一首主打歌《抱怨》，则是“我一个人坐在寂寞的街，听见风在颤抖，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里，我的心在颤抖”，这两首主打歌的编配都极其简单，前者用重复的键盘的和弦敲击，后者是时钟指针循环的滴答声，全都是为了衬托金贤植撕心裂肺的唱腔，将内心的那份苦痛通过歌声极致的呈现出来，听多了甚至会有几分不忍。随后《那条街那条凳子》也是如此，本来是姜仁元所写的一首略带悲伤的小情歌，被金贤植唱成了痛彻心扉的苦情歌。听着那种不顾一切掏心掏肺的唱腔，真的让人担心他随时会在唱歌的时候倒下。前面几张专辑，金贤植其实都在尝试不同的风格，从放克、爵士、摇滚、民谣到抒情曲，这张专辑感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就是抒情曲的调式配合撕心裂肺的唱腔，追求强大的情感输出能量，以求获得最大的共鸣。
强大的情感输出，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的。首先，金贤植的婚姻，因为二人感情的不合，未能持续太长的时间，而唯一的儿子，也在离婚时判给了前妻。音乐路途上的坎坷、情感经历的失败，都让金贤植伤心不已，纵情烟酒，郁结成疾。5辑录制时，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录制，再加上严重酗酒和抽烟，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便如此，在坚持录音的同时，金贤植还与新村布鲁斯一起在全国各地举办现场音乐会。最严重的时候，已经因为肝硬化住院的金贤植，半夜会从病房偷偷溜出来，到录音棚独自录音，或者带上墨镜掩饰脸上的浮肿上台演出。身体撑不住的时候，全靠酒精麻醉，甚至到了不喝酒就无法上台的地步。
或许金贤植也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在5辑刚刚发行之后，就马不停蹄的与爱与和平的崔伊哲开始合作录制他的第6张专辑，同时继续坚持舞台上的演出。1990年11月1日，他在完成了当日的录音工作之后，在首尔家中独自一人猝然离世，享年32 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