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热和我
我好像做什么事都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的程度。喜欢一个作家,不论当下有多喜欢,读完他的一本书,不会一下子跳进他的全集里徜徉;喜欢一个歌手,也不会将他各个时期的专辑一下子都听完。尤其,当下的环境,更不容许我这样一个注意力集中不过三分钟的人长久地将时间花在一件事、一个人上细细研究品味。时代追求速度,我追求新鲜。
所以,即使我仍旧将学生时代喜欢听歌的喜欢保持下来,我仍然是一个半吊子。
说起来,我现在发现新歌的方式全得益于网易云的每日推荐。很多现在仍旧听的歌,大部分”我喜欢的”歌单都是靠网易云的算法碰出来的。可以说,全靠科技和人品。
《伏热》就是这样,在几年前,我行走在明尼的公寓与校园路上,于某个特殊的时刻,像星星碎片一样,忽然掉落下来。
它轻快跳跃的曲调,配上并不轻快的歌词,以及张佺浑厚的嗓音,让我在初次见到它的光芒时,就点亮了网易云上红红的心。
他的心就像石头一样坚强
哪怕破碎了那也是,那也是石头......
他的爱就像花儿一样善良,
就算天黑了那也是,那也是花儿。
这两句歌词明明那么简单,却那么诗意,带给我的感动非常强烈。它拥有最平常的意象,却传递出了最澎湃深邃的感情。
张佺重复地在副歌里喊着:
”伏热...伏热.....”
在我的脑子里,立马有了一大片黄色的土地。一个男人孤绝地站在那里,两条裤腿都挽了起来,露出了黝黑的皮肤,在强烈的夏日里,冲着太阳呐喊。
他可能爱情失败了,可能生活破灭了他的梦想。
但石头依然是石头,即使破碎了。
花儿依然是花儿,即使天黑了。
忘了是从哪里看来的了,说歌曲是最便宜的社交手段。没错。在明尼读书的时候,我和我的朋经常互相分享听到的好歌,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那首歌特别好听、哪个乐队哪个创作人唱了什么什么是跟“什么口红色号显白”一样,永远不会碰壁的话题。
当时,和我玩的最好的朋友之一是北京姑娘,我俩品味相投,听的大多是民谣、摇滚。把这首歌分享给了她,她也很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北差异,有次我俩坐在一个广州的哥们车里,三人出去玩,我俩听了十分钟的粤语流行歌后,便鸠占鹊巢地抢过了音乐播放权,《伏热》就豪迈地在明尼的大地上响了一路,我和北京姑娘也摇摆了一路。
广州哥们的小脑袋里满脑子问号,他诚心诚意地发问:
“这唱的什么啊?”
该怎么说呢?
好像就是在唱一个灼热的夏日。和一个人以及他的童真与坚持。
它好像告诉我,在最破碎无聊的留学生活里,只要自己不为外界所动地坚守着理想,无论遭受怎么样的幻灭,都好像会有一丝希望。
我和北京姑娘表达不出来,于是就把粤语歌diss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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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夏2》开播之后,我最期待的是岛屿心情和椅子乐队。至于五条人,竟然被常听民谣的我遗漏了。
该去责怪网易云的算法,我的运气,还是我的鄙薄的浅尝辄止呢?
思来想去,还是最后一条比较容易自我修复,我在看理想花了28块钱买了一个《中国民谣小史》,心想听完了还能装X。
还未听到五条人,我便在小寒相征讲野孩子时,捶胸顿足地想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啊。
小寒提到了野孩子非常有意义的一张专辑《Ark Live 上海现场》。而《伏热》是其中的一首歌。
于是我知道了:
原来《伏热》是野孩子的歌。
原来张佺是野孩子的成员。
原来野孩子有那么多故事。
原来《伏热》竟然是唱梵高的。
原来“伏热”是梵高的外号。
原来梵高在阿尔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小孩子还会叫他伏热。
这种忽然得来的知识,就好像是从遥远地方的行星发出的光芒,跨越了好多年,终于抵达了我许多年前的记忆,再一次把《伏热》和当时的我照亮了。
这首歌,又有了新的意义。
梵高的如火一样燃烧的激情,就像夏日灼热的温度。而他对艺术爱情的坚持是纯真又不朽的。
这也许就是完美的歌曲的魅力吧。在短暂的时间里,用一段诗意的歌词,抽象的音符,精炼地传递着感情,而听众无论知不知道表演者本来的意图,只要它是能关联到听众过去的经历、当下的情感,那么它就会在听众身上留下一个投影,这也组成了听众的人生中的一部分。
只要听这首歌,随着节奏跳跃的曲调和来自西北大地根治花儿的唱腔,脑子里的画面不论是一个朴素的,拥有着黝黑肌肤的中国农民;还是一个是拥有一头红发,失去了一只耳朵,站在金黄色的田野里的荷兰伏热。冥冥之中,我都能听到,在歌词之下,另一个声音,大声疾呼着,让我继续坚硬地活着,像石头一样不妥协地活着,花儿一样娇艳柔软地去爱。
对,就该这么活着啊!
伏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