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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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 年的一天,大卫·格芬( David Geffen )来到一家酒吧,当晚,掌控舞台的家伙看起来像个流浪汉,而不是音乐人。前奏响起,他被笼罩在这粗砺的魅力中,整场没有挪动过位置。
第二年,“流浪汉”发布第一张专辑《关门时间》( Closing Time ),人们知道了 24 岁的汤姆·维茨( Tom Waits )。
有人说,汤姆的起点太高,超过许多歌手的终点。
在听过《关门时间》中的《01’55 》,或是《希望自己不会爱上你》( I Hope That I Don't Fall In Love With You )后,你会觉得这个评价并不为过。
许多人的第一印象里,汤姆是只会出现在夜色中的男人。
那嗓音,好似在尼古丁和廉价酒精中浸泡过。耐磨牛仔裤、牛仔夹克和摩托靴的穿着,与历经风吹雨打后残留的面部线条结合在一起,总会让人觉得他已深陷泥潭——滥用毒品。
但事实恰好相反,一次采访时,汤姆驱车 30 多公里去到采访地,临近中午,他点了一份中式炒面后继续回答着对面人的“盘问”。而餐馆外边,那辆破烂皮卡车内竟然堆满了维护游泳池用的琐碎材料。
汤姆通过组建家庭来抗击圈内沉迷深渊的惯例,他深爱着妻子和孩子们,一直到今天,他都会无情地阻挡对家庭入侵的一切因素。这与大家想象中的流浪汉或夜色中游荡的男人形象,大相径庭。
七八十年代,他以差不多每年一张的速度发行专辑,到 1985 年的《雨狗》( Rain Dogs ),已是第 10张。
专辑封面预示了歌曲内容。图片上的奇怪男女,来自摄影师安德斯·彼得森( Anders Petersen )拍摄的市井图集,他们是街上的过客、出租车司机、妓女或是上岸休假的水兵,他们都是被大雨冲离街道,随后又重新上路的“雨狗”,他们也都是偶尔低下头的普通人——《低下你的头》( Hang Down Your Head )。
40 多岁时,汤姆在妻子的劝说下戒了烟,酒也只是有节制地喝几杯,不过他那粗糙轰响的低唱中,仍旧带着让人惊异的颗粒感。 声音一如既往,音乐却难以被定义。正如他早期的音乐无法被贴上“七十年代音乐”的标签,现在的音乐也与潮流毫无关系。他专心地搭建着自己的世界,不像任何曾经影响过他的人,也没有人能模仿到他的一分神韵。
世纪末的 1999 年,汤姆·维茨发出《骡子变奏曲》( Mule Variations ),其中的《冷水》( Cold Water )是对某种流浪汉生活的回望,更是根源于布鲁斯,与新兴试验音乐风格结合的产物。
他拿来一堆“破烂”乐器,敲敲打打,生发出神秘古怪的无限遐想,这种曲风与演唱风格的衔接,不适合任何人,除了汤姆·维茨。“我的歌声充其量是一只吠叫的狗,”他说,“但我认为我的声音非常适合我写的歌。”
专辑中的《在日本是大牌》( Big In Japan )源于一次有趣的经历。 当天,一个车厢餐厅里挤满了身穿黑色服装的日本帮派分子,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那是唯一有座位的地方——其他所有人都像牲口一样挤在一起,“擦,我就要进去坐下。”汤姆真的进去了。
空气凝滞,对峙的大场面即将发生,片刻后,他们笑了起来,双方互相鞠躬...
《 All The World Is Green 》和《 If I Have To Go 》分别出自汤姆 2002 年和 2006 年的专辑,此时的他,大约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酒瓶瓶底了,回首最初的那张《关门时间》,他却更加深情,也更释然。
他的音乐从来都不是一溪清流,舒缓地流淌出或者映照着什么,它更像是蘸了水的磨刀石,在粗砺的磨擦中还原时间的锋利和残酷。那个声音,依旧宽厚低沉,它拍打着你的听觉,如同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一个婴儿。
这个声音的魅力,源于何处?或许与他的异于常人的悲伤经历有关——
汤姆没有出生在医院的产房里,他第一次与世界接触的地点是医院停车场一辆黄色的士的后座。小时候,他与两个姐姐迁徒于加州的大小城镇,居无定所,几年后,父亲将母子赶出位于圣地亚哥的家并切断了联系。
此后,他没有了父亲。
作家伊丽莎白·吉尔伯特曾描述汤姆的童年说:“他假装自己是个混蛋,甚至是自己的父亲。”这个场景,足以击穿任何坚固的内心。
庆幸的是,汤姆没有因此走向人生极端,他把人生中的灰暗转换成音色,将故事留在了音乐里,而他自己,则仍是那个对世界满怀好奇的“流浪汉”。 有记者曾问,你平时会琢磨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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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一奥,文字工作者,长期从事中西艺术史和人文历史等泛文化内容写作,目前所有文章均发布在微信公众号 LCA,如需阅读更多精彩文章,可搜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