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浪漫
1779年,年逾花甲的格鲁克在法国基于尼古拉-弗朗索瓦•吉亚尔的台本,写出了可能是他最完美的歌剧《伊菲姬尼在陶里德》(Iphinegie en Tauride),使得他在歌剧领域达到了“各种不同成分最终的完美结合(摘自《简明牛津音乐史》)”。这部作品的戏剧性和音乐的结合确实是上乘之作,时而优美,时而磅礴的音乐有力地完善了角色的塑造——虽然依照“惯例”还是有借鉴以前作品的成分。Archiv公司出了不少现时对于一个“伟大指挥家”来说,尚算年轻的 Marc Minkowski 指挥他的 Les Musiciens Du Louvre 的录音,这部《伊菲姬尼在陶里德》应该算是及其杰出的一部了。
故事依据当年Agamennon家族的孽缘而作。对于希腊神话,我了解不多,但是故事的梗概还是看懂了:Agamennon被月神惩罚,必须要进贡他的女儿Iphigenie给塞西亚的野蛮人作为祭品,但是后来天晓得为何神又怜悯她——如果我们凡人能随便揣摩神意,那他们就不成为神了,把她放到了黑海边的月神庙里面当了众女祭司的头头。而若干年后,她的兄弟Orestes和他忠实的朋友Pylade受神的指派去完成一项机密任务:从塞西亚把月神的那尊已经被血所亵渎的塑像带回希腊——在此之前,Agamennon的妻子跟奸夫已经合谋把他杀掉了,而Orestes为了给父亲复仇,刺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一个值得玩味的犯罪学加论理学案例,也是那个让Iphigenie饱受折磨的恶梦的现实影像——然而在途中遭遇到暴风雨,Orestes和Pylade与众希腊勇士失散了,并被冲到塞西亚人的领地。野蛮人的头头Thoas把他们交给了Iphigenie,要她择个黄道吉日把他们当作祭品杀了。悲情的Iphigenie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希腊人的身份和家族的悲剧,悲痛欲绝并决定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个给自己带信回去希腊的家。她选中了自己的兄弟Orestes,但是基于Orestes和Pylade之间的暧昧关系(八卦一下),他们都愿意求死。最后Iphigenie放了Pylade,而后者发誓要救Orestes,要不就死。这边,Iphigenie已经在众祭司的颂歌声中开始祭祀仪式,但Orestes在危机关头对心中思念的Iphigenie说出了遥远的告别暴露了他的身份,Iphigenie与其相认。就在此时,Thoas带领众野蛮人气势汹汹杀到,要解决所有的人。正当危急,Pylade带领找回的希腊勇士们从天而降,杀死了Thoas,击败野蛮人。月神出现,大家欢呼和平和团员,全剧在一片喜庆之中归于完结。
故事的剧情很极富戏剧性,张力十足,结构也很紧凑,合理。这是台本作者本身的造诣。而格鲁克的伟大之处在于将一部很好的剧本配上了很好的音乐,最终趋于完美。
序曲开始于一个缓慢的引子,充满了古典主义的美感,让人想起很多莫札特的音乐。然后是小提琴在定音鼓的陪衬下,奏出了节奏十足而强有力的音乐,到Iphigenie的唱词出现前的一段配有笛子的音乐时,音乐已经在格鲁克的笔下,从巴洛克中跳出,在古典中轻轻借力,跨越了一个时代,姿态优雅地落到了浪漫主义上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或许也是为何格鲁克被称为改革者的原因吧。接下来的Iphigenie叙述了自己的恶梦,唱得让人毛骨悚然,有很多地方用了重音,音乐中也充满了一种不安、阴森和紧张,这让剧情和音乐达到了充分的一致,也是为何我们说格鲁克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全剧中音乐和剧情的和谐处处可见。
Iphigenie有一段很美的咏叹调“你曾延长我的生命”,温柔地诉说了自己的悲惨命运,诉说了对父亲,对国家,对兄弟的感情,虽然短小,但是非常可人。女高音Mireille Dilunsch将主人公那种内心的不平静深刻地刻化了出来。试想一下,一个弱女子——后来某些地方证实其实也不是很弱,远离亲人,与野蛮人共处并常常见到血腥的场面,那种孤独和无奈虽然被已经近乎麻木的外在所掩盖,但是一旦有任何触动灵魂的事情发生。体内的血,无疑是会随着内敛的热情而沸腾。所以一首咏叹调虽然唱的温柔,但是能让你从内心深处感到巨大的震撼。
此后值得一提的是《塞西亚芭蕾》,这段有意思的芭蕾音乐是为了表现野蛮人的残酷的,大提琴的擦弦低沉而紧张仿佛是暗示了野蛮人内在的冷酷,小提琴则仿佛表现了他们舞蹈的动作,这配以他们之前之后不断叫嚣“我们需要鲜血来赎罪”的合唱,形成了一副怪异的画面:野蛮人围着Orestes和Pylade这两个“猎物”,疯狂地跳着舞蹈,脸上充满了喜悦,而这其实是血腥而残酷无情的喜悦与希腊人的处境恰成鲜明对比。
再接下来后面Orestes对自己杀母之罪的控诉和对带给Pylade悲惨命运的倾诉唱得深切,这些唱段,表达了这对朋友之间的伟大友情——或者说是爱情,这个说法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是我兴趣不大,虽然他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这当然是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那些唱词反而不像Pylade的唱词那么具有说服力了,后者似乎更加坦荡荡一点。后来Pylade被带走,Orestes更是沮丧地昏睡过去。尽管如此,瑕不掩瑜,Orestes这个角色还是充满人性化的——Pylade也是,两位男同胞:Simon Keenlyside和Yann Beuron,比起女角Mireille Dilunsch不见得逊色多少。
第二幕最后两段咏叹调配合唱是全剧最美的唱段了。第一首咏叹调配合唱,是Iphigenie在得知了自己失去父亲,失去无良的母亲,自己的兄弟又亲手杀了母亲——恶梦成真,国破家亡后的一段情真意切的哭诉,唱得催人泪下。众祭司也以如低泣般的悲歌配合,将悲剧的气氛发挥到了极至。另一首也是完全类似的手法,同样的效果,这次祭司们发愿要以泪和悲去冲刷黑海岸,巨大的悲伤仿佛真的从歌声中流出了音响,到此时,全剧的悲哀达到了最高潮。
剩下来的两幕,由于有了上面所叙述的两首咏叹调配合唱,突然在我听来,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可圈可点之处,似乎乏善可陈——但这仅仅是很个人的感受,丝毫不影响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而我所说的,也仅仅是从“情”的角度来看,音乐与剧情本身的紧密配合,正如我开头所说,仍然是完美到底的。或许因为已经沉溺于悲情之中忘乎所以了吧,后来的唱段都似乎从耳边飘过而已。直到后来一段Iphigenie与Orestes和Rylade的三重唱,有点意思。Iphigenie宣布他们其中有一个可以生还,唱得很平静,从个人粗浅的角度出发,认为大概是因为她从事祭司的工作,对于生死和鲜血已经习以为常了吧,所以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Orestes和Rylade简短而充满兴奋和激情的唱词,突兀地打断冷静吟唱中的Iphigenie,于我来看,这是一种生存的悸动,是一种饱含希望的声音。
这部歌剧听到最后,发觉是至今最让我入戏的一部了,也正是证实了这部伟大作品的一大特点:这是一部剧情连续发展,丝丝入扣的作品。歌剧,作为剧和歌曲紧密联系的音乐形式,在此得到了极其深刻的反映。加上格鲁克那种超乎他时代的浪漫,这部作品甚至更加飞过了浪漫主义,飞到现代,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我想,形容其为“跨越时空的浪漫”,或许一点也不过分。
故事依据当年Agamennon家族的孽缘而作。对于希腊神话,我了解不多,但是故事的梗概还是看懂了:Agamennon被月神惩罚,必须要进贡他的女儿Iphigenie给塞西亚的野蛮人作为祭品,但是后来天晓得为何神又怜悯她——如果我们凡人能随便揣摩神意,那他们就不成为神了,把她放到了黑海边的月神庙里面当了众女祭司的头头。而若干年后,她的兄弟Orestes和他忠实的朋友Pylade受神的指派去完成一项机密任务:从塞西亚把月神的那尊已经被血所亵渎的塑像带回希腊——在此之前,Agamennon的妻子跟奸夫已经合谋把他杀掉了,而Orestes为了给父亲复仇,刺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一个值得玩味的犯罪学加论理学案例,也是那个让Iphigenie饱受折磨的恶梦的现实影像——然而在途中遭遇到暴风雨,Orestes和Pylade与众希腊勇士失散了,并被冲到塞西亚人的领地。野蛮人的头头Thoas把他们交给了Iphigenie,要她择个黄道吉日把他们当作祭品杀了。悲情的Iphigenie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希腊人的身份和家族的悲剧,悲痛欲绝并决定从他们中间选择一个给自己带信回去希腊的家。她选中了自己的兄弟Orestes,但是基于Orestes和Pylade之间的暧昧关系(八卦一下),他们都愿意求死。最后Iphigenie放了Pylade,而后者发誓要救Orestes,要不就死。这边,Iphigenie已经在众祭司的颂歌声中开始祭祀仪式,但Orestes在危机关头对心中思念的Iphigenie说出了遥远的告别暴露了他的身份,Iphigenie与其相认。就在此时,Thoas带领众野蛮人气势汹汹杀到,要解决所有的人。正当危急,Pylade带领找回的希腊勇士们从天而降,杀死了Thoas,击败野蛮人。月神出现,大家欢呼和平和团员,全剧在一片喜庆之中归于完结。
故事的剧情很极富戏剧性,张力十足,结构也很紧凑,合理。这是台本作者本身的造诣。而格鲁克的伟大之处在于将一部很好的剧本配上了很好的音乐,最终趋于完美。
序曲开始于一个缓慢的引子,充满了古典主义的美感,让人想起很多莫札特的音乐。然后是小提琴在定音鼓的陪衬下,奏出了节奏十足而强有力的音乐,到Iphigenie的唱词出现前的一段配有笛子的音乐时,音乐已经在格鲁克的笔下,从巴洛克中跳出,在古典中轻轻借力,跨越了一个时代,姿态优雅地落到了浪漫主义上了。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或许也是为何格鲁克被称为改革者的原因吧。接下来的Iphigenie叙述了自己的恶梦,唱得让人毛骨悚然,有很多地方用了重音,音乐中也充满了一种不安、阴森和紧张,这让剧情和音乐达到了充分的一致,也是为何我们说格鲁克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全剧中音乐和剧情的和谐处处可见。
Iphigenie有一段很美的咏叹调“你曾延长我的生命”,温柔地诉说了自己的悲惨命运,诉说了对父亲,对国家,对兄弟的感情,虽然短小,但是非常可人。女高音Mireille Dilunsch将主人公那种内心的不平静深刻地刻化了出来。试想一下,一个弱女子——后来某些地方证实其实也不是很弱,远离亲人,与野蛮人共处并常常见到血腥的场面,那种孤独和无奈虽然被已经近乎麻木的外在所掩盖,但是一旦有任何触动灵魂的事情发生。体内的血,无疑是会随着内敛的热情而沸腾。所以一首咏叹调虽然唱的温柔,但是能让你从内心深处感到巨大的震撼。
此后值得一提的是《塞西亚芭蕾》,这段有意思的芭蕾音乐是为了表现野蛮人的残酷的,大提琴的擦弦低沉而紧张仿佛是暗示了野蛮人内在的冷酷,小提琴则仿佛表现了他们舞蹈的动作,这配以他们之前之后不断叫嚣“我们需要鲜血来赎罪”的合唱,形成了一副怪异的画面:野蛮人围着Orestes和Pylade这两个“猎物”,疯狂地跳着舞蹈,脸上充满了喜悦,而这其实是血腥而残酷无情的喜悦与希腊人的处境恰成鲜明对比。
再接下来后面Orestes对自己杀母之罪的控诉和对带给Pylade悲惨命运的倾诉唱得深切,这些唱段,表达了这对朋友之间的伟大友情——或者说是爱情,这个说法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是我兴趣不大,虽然他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这当然是大无畏的英雄主义气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那些唱词反而不像Pylade的唱词那么具有说服力了,后者似乎更加坦荡荡一点。后来Pylade被带走,Orestes更是沮丧地昏睡过去。尽管如此,瑕不掩瑜,Orestes这个角色还是充满人性化的——Pylade也是,两位男同胞:Simon Keenlyside和Yann Beuron,比起女角Mireille Dilunsch不见得逊色多少。
第二幕最后两段咏叹调配合唱是全剧最美的唱段了。第一首咏叹调配合唱,是Iphigenie在得知了自己失去父亲,失去无良的母亲,自己的兄弟又亲手杀了母亲——恶梦成真,国破家亡后的一段情真意切的哭诉,唱得催人泪下。众祭司也以如低泣般的悲歌配合,将悲剧的气氛发挥到了极至。另一首也是完全类似的手法,同样的效果,这次祭司们发愿要以泪和悲去冲刷黑海岸,巨大的悲伤仿佛真的从歌声中流出了音响,到此时,全剧的悲哀达到了最高潮。
剩下来的两幕,由于有了上面所叙述的两首咏叹调配合唱,突然在我听来,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可圈可点之处,似乎乏善可陈——但这仅仅是很个人的感受,丝毫不影响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而我所说的,也仅仅是从“情”的角度来看,音乐与剧情本身的紧密配合,正如我开头所说,仍然是完美到底的。或许因为已经沉溺于悲情之中忘乎所以了吧,后来的唱段都似乎从耳边飘过而已。直到后来一段Iphigenie与Orestes和Rylade的三重唱,有点意思。Iphigenie宣布他们其中有一个可以生还,唱得很平静,从个人粗浅的角度出发,认为大概是因为她从事祭司的工作,对于生死和鲜血已经习以为常了吧,所以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Orestes和Rylade简短而充满兴奋和激情的唱词,突兀地打断冷静吟唱中的Iphigenie,于我来看,这是一种生存的悸动,是一种饱含希望的声音。
这部歌剧听到最后,发觉是至今最让我入戏的一部了,也正是证实了这部伟大作品的一大特点:这是一部剧情连续发展,丝丝入扣的作品。歌剧,作为剧和歌曲紧密联系的音乐形式,在此得到了极其深刻的反映。加上格鲁克那种超乎他时代的浪漫,这部作品甚至更加飞过了浪漫主义,飞到现代,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我想,形容其为“跨越时空的浪漫”,或许一点也不过分。